生透最終沒有選擇生締留下來的任何一款發型,而是如易奘所說,他指哪,易奘剪哪。雖說他不懂造型,甚至還是賭氣随便亂指,但易奘的技術過硬,他的發型不僅沒有很難看不說,還意外地挺不錯的。
當生透下樓去與樓底下的玩具彙合時,玩具們對他的新造型都忍不住發出低呼聲,就連喬衮都多看了生透兩眼,面色不定。
“你看,你現在多受人羨慕。”易奘走在生透的後面,拍了拍生透的肩膀,用言語刺激他。
生透一聽便知道易奘是在找他和生締的茬,冷着臉看了易奘一眼,卻也沒說什麼,徑直就向喬衮走去,并對喬衮伸出手,冷聲道:“那個東西,給我。”
“給什麼?”
喬衮今天穿得和往日也沒什麼不同,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場晚宴,此時正轉着自己手上的薔薇戒指裝傻:“你要的,昨天不是都給你了嗎?”
“信。”生透擡頭,對上喬衮的藍眸,笃定道,“我要信。”
“啊——”喬衮平淡地驚呼一句,裝都不願意好好裝一下,“我燒了。”
“怎麼了?那東西對你很重要?”
生透不語,沉默地盯着喬衮,見其雲淡風輕的面容,放下了手:“所以,我讨厭你。”
“讨厭死你了。”
生透抛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就往易奘的車裡鑽,不顧旁邊傭人驚恐且詫異的面容。生透上車上得頗為順利,傭人們沒有來阻止他,并忌憚地瞥了眼他的眼眸衣服與黑色耳飾,拘謹地低下了頭——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誰,又或者沒看到誰。畢竟,那些傭人除了一開始的詫異外,之後便變為了看一個外來人的平淡。
又不真是他們的主子,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就是這麼管他的?”喬衮被罵得一愣一愣的,望着生透離去的背影卻又不敢去追,隻能沒好氣地朝易奘投去了視線,“不僅橫到敢走在你的前面,還給他這身裝扮……縱着他給我甩臉色?”
“那哪能是我慣出來的?”易奘才不接這個鍋,嘲笑道,“還不是你自己默認的?”
“你若是平日裡對玩具管束的再嚴格一點……”易奘警告了眼不遠處想朝喬衮撲上來的玩具,随後繼續道,“也不至于會變成現在這樣。”
“走吧,不早了。”易奘說完,不顧喬衮那不好的面色,也走向了車。
易奘這一離開,沒刻意再驅趕玩具,以至于喬衮身邊為隊伍送行的玩具都有些蠢蠢欲動,一瞬間都朝喬衮撲來,搞得喬衮隻能狼狽地爬上車,坐在車裡心有餘悸地望着外邊如狼似虎的玩具。
另一輛車裡的生透,看着這場面則是出氣了一般笑了一聲。隻是就算這樣,他對後邊來的易奘依舊沒有好臉色。他坐在車上,抱着手臂,懶得搭理易奘,卻又對其多了絲莫名的耐心。
“還生氣呢?”易奘瞟了眼那狼狽的喬衮,随便說了句,“隻怕這氣,既不是對我,也不是對他吧?”
生透偏開頭,緊抿住想傾訴的嘴,閉眼裝睡,心裡卻知道易奘說的沒錯。
生締總共給他寫了三封信,這是在第二封信裡“暗中”告訴他的。一封信給了陶玖,用來安慰他晨間别哭。一封信給了易奘,是給他的賠禮。還有一封信給了喬衮,用于現在,安撫他的情緒。
但這第三封信被喬衮燒了——喬衮不屑于撒謊,說燒了,就是燒了。隻是,生締明明知道就憑他們三那複雜的關系,信給了喬衮必然留不下來,卻還是要給喬衮,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讓他……更生氣嗎?
他不相信生締不會猜到他斷發之後的情緒,更不相信生締猜不到他收不到信的情緒。可問題就在于生締猜到了,卻偏偏還要選這樣的方式。
生締想要幹嘛?
想和他……分手嗎?
想到這,生透控制不住地微睜雙眼,不可置信生締還敢這樣做。明明昨晚在落水後,能說的都說清楚了,也互相表明了不會分開,可生締現在又突然反悔。
是他做的不好嗎?讓生締沒了興趣?
生透剛有這個念頭,就被自己按下去,确定了問題的來源是生締。
是生締自己的問題,和他才沒什麼關系。
他不禁細想生締在落水後的表現,總算發現了那時生締的貓膩——
那時,生締醒後,注視了好一會破爛的花燈,才在生透的呼喚下,慘白着臉,疲憊地從地上坐起了身。
他既沒有去碰一旁的爛花燈,也沒有貼近生透讓生透别哭,隻是默默往後退了退,抖着唇輕道了句:“對不起……”
為什麼會說對不起,生透沒細想,隻認為是生締太傷心的胡話。他當時滿心滿意都是生締,為生締的劫後餘生而高興,控制不住抱住了生締。
他确實抱爽了,生締也确實因為這抱,後面和他說話時,态度和從前無二。
但現在想想,問題就出現在了這裡——生締當時并沒有像從前那樣回抱住他,而是用手摳緊了地面的泥土。
除此之外,先前也是。先前生締就突然因為些什麼,戴了手套不碰他……再前面一點,他被易奘公然戲耍時,生締也沒有出手……
生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他嗎?既然如此,那生締為什麼要向他表白,為什麼讓他多碰碰對方,又為什麼要跟他定下約定?不過,現在梳頭的約定沒了……對方又在說了不喜歡索琪的情況下去陪了索琪,甚至做些……
生締的态度這麼搖擺不定,搞得他都有些不知道對方的具體态度了。
隻是不管怎麼樣,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這态度可真不像對喜歡的人的态度,倒像是……故意避開他,和他劃清界限。
所以即使違背約定,讓他傷心,再故意不哄他,也都沒什麼關系。
生透緩緩歎了一口氣,不知所感地擡眼去望上方的天窗。那天窗透明,四四方方,得以把昏暗天空的一角呈現在他的眼前,正如生締願意給他透露的信息,也正如他對生締的了解。
不過是冰山一角。
他自誕生起,生締便知曉他的全部經曆,可他對生締,那是确确實實的一無所知。他除了知道生締會時常救助旁人,被迫當了索瑞的替身,為了他被拆了許多次,還……和索琪有了肌膚之親以外,别的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就連現在這麼簡單的事情,他都想不明白生締究竟想幹嘛。
這樣的态度,太奇怪了,奇怪得簡直不像他認識的那個生締。要知道,他印象中的生締,可是那個不顧一切帶他跑,又為了他自毀的人啊!那時的心意,比起現在……簡直是有過之而不及。
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眼睛不一樣嗎?先前的生締是棕眼睛,但現在的……不,不能這麼想,生締就是生締,一直都沒有變過,這和眼睛顔色無關!一定是他對生締的了解還不夠,如果再多了解一下的話……
“易奘。”生透不再懶散地躺在座位上,而是直起身,向正着車上看書的易奘投去了視線。
等到易奘敷衍地“嗯”了一聲後,生透才繼續說了下去,态度都變得友善了許多:“生締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他說完,便别過頭去看窗外。如果可以,他不想出口問旁人,可他是在是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