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透找了許久,不僅沒能在這一樓中找到陶玖的身影,甚至還等來了逮捕他的巡邏隊。他行動受阻,迫于無奈藏進一個沒鎖門的房間,通過貓眼觀察外邊的情況。
巡邏隊一身暗紅色服飾,不同于他之前看到的藏青色,想來應該是良家的隊伍。他們正在一間房一間房的搜查着——按理說除卻大廳的監控,其他每個房間都應該有監控,能快速找到生透的行蹤才對,但這會他們卻用這麼笨的方法,想來應該是華琴的手筆。
眼見着巡邏隊就要找上門,還不等生透做出些什麼,隻聽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是……誰?在我的房間幹嘛?”
生透抵着門回頭一看,一個編着麻花辮的金發女性披着一件大了她身形許多的衣服,手上拿着紅酒瓶,用泛着紅暈的面頰一臉謹慎地看着他。
“小缪?”生透望着那麻花辮,微微失神地看向其眼睛,見到是黃綠中泛着些許燈光印染的金色後,有些失落。
不是小缪。
小缪被射中了中心零件,怎麼可能活下來?
“小……缪?”麻花辮小姐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疑惑了一陣,盯着生透的桃紅發,慢慢放下了手中酒瓶,略帶迷茫地靠近生透,去看他的胸牌,“向……梓……暖……暖姐姐……你是……暖姐姐?!”
麻花辮小姐驚訝後又陷入困惑:“不……不可能是暖姐姐……她已經一個月沒有和我聯系了……”就算要行動,也應該會聯系她。
眼前這人,絕不是向梓暖。
她期待又忐忑地扒拉着生透的紅發,在成功扯下他的假發後,麻花辮小姐更失落了:“真的……不是暖姐姐……”
“你也知道向梓暖?你是……圖拉玩具?”生透驚奇道,“那你又是誰?叫什麼名字?還有……你知道一個叫陶玖的玩具嗎?”
“你問題好多……”麻花辮小姐抱怨了一句,攏了攏衣服後,掃了眼貓眼并細心鎖上門,拉着生透就進了卧室。
生透被拉的雲裡霧裡,直到他看到麻花辮小姐所披衣服上的血迹,以及房間裡的血泊與地上不知道多少個大漢的屍體後,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望向麻花辮小姐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驚呼道:“你……”
他來不及說更多,因為他被蜷縮在窗簾後瑟瑟發抖正在哭泣的玩具吸引了視線。
“陶……玖?”生透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被窗簾掩住以達到掩蓋軀體并抱着膝蓋正在發抖着的人,借着其身邊在血泊裡的那朵破碎的玫瑰花,認出了其身份。
他不敢想象地靠近陶玖,腳下卻是一個踉跄,亦倒在了血泊中。可他沒放棄靠近陶玖,爬也爬到了陶玖面前,伸手去擦掉陶玖臉上的淚痕。
玩具一般不會哭的……除非……
生透擡起陶玖的面頰,不出意外看到了對方變為暗橘色的眼睛。
“嗚……”陶玖看清眼前人是生透的一瞬間,一個沒忍住就撲在了生透懷裡,放聲大哭。
生透抱住陶玖,安撫他的同時,恍惚地擡頭去看麻花辮小姐:“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過是稍稍晚了一步,怎麼就變成……
“唔……說起來有些麻煩呀……”麻花辮小姐有些苦惱,“既然你會扮成‘暖’的模樣,那麼,應該不是壞人……那……就從頭說起好了……”
“我叫……陸天……和暖一樣,是圖拉先生制造的玩具……因為出逃,沒有通行證,而被迫來到了這個地方……一呆就是好久……久到,我都不知道今夕何年……”
陸天邊說,邊從一旁的抽屜掏出幾把刀往身上戴好,又拿了兩把手槍丢給生透陶玖,搖了搖頭道:“我并不是什麼厲害的玩具,沒有離開這裡的能力……不過就算這樣……我知道……知道外邊她們還在等着我,沒有一刻放棄過,約定好了的……可是,呆得越久,不知為何,我就越不想離開,甚至變了性格,對同伴惡言相向……好在,重新遇到了暖,和她相聚。”
“聯系到暖,還是在她失聯前一兩個月。那時她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借着送單子的名義找到了我……是她發現了我的異樣,還發現了那個讓我改變的源頭——”
陸天掏出了個小圓片,将它扔在櫃子上的同時,她手中的刀也狠狠地刺了上去。
“它可真不是個東西呢。”陸天柔聲道,盯着這個東西的目光十分痛恨,但很快她就收斂了自己的恨意,轉而有些柔情地摸上手槍。
“她後來……明裡暗裡地給我送這些槍械,還讓我去幫其他人檢查是否有這個小圓片……她告訴我,等我人集合的差不多了,她那邊也準備的差不多時,她就會給我傳消息,帶着我們離開……”
“可惜,她沒有來。在聯絡不上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出事了。”陸天郁郁寡歡道,拉動了手槍的保險,對準門口那破門而入的巡邏隊,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扣動了扳機。
“砰——”陸天身形被槍震得向後一晃。即便她很努力地對準要襲擊她的巡邏隊,但,她還射偏了。
坐在地上的生透及時起身穩住了陸天的身形,并将她向後一遮讓其照顧好陶玖後,他毫不猶豫地撿了兩把槍,一個側身躲開巡邏隊攻擊的同時,還踹向巡邏隊的胸口,給他們精準來上緻命一擊。
“砰砰砰——”
鮮血澆了生透滿頭,他的手卻一點都沒有抖,心中也無半點緊張——正如他初目睹常安巷慘案時一般冷靜——
房間裡的巡邏隊,盡數死在生透手上。
除卻頭部槍傷外,皆無其餘傷口。而場地除了原本就有的血泊以及中槍後不得不飛濺的血液外,與第一次進房門前再無别的區别。
生透沉默地凝視着遍地的屍體,皺着眉再次望向自己的手。與場地細微的差别不同,他那本無污漬的雙手,第一次沾上不少鮮血。
正如常安巷那滾落至生透身邊才得以被生透發現的頭顱一般,此時,他目睹雙手血迹,也才後知後覺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他移開視線,逃避又自欺欺人似的抖了抖手,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槍械——放下了,他們可就要出事了。
可不放下,不就與先前的想法背道而馳了嗎?
這究竟算什麼?
生透心煩意亂地掃了眼地上的屍體,心涼又迷茫,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隻能強撐着問陸天道:“……天姐姐,你們既然敢今天行動,想必是做好了逃離準備的。突破的事情交給我……我豁出命去都不會讓你們再受傷,但……目前我們該去哪?你們原來的計劃是——”
“……哪也不去。”陸天安撫着懷中的陶玖,将窗簾做成衣服為其裹上的同時,還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一并給陶玖穿上。
她這麼做的話,自己身上就沒塊完整的布了。
就這般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
“什麼?”生透以為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你沒有聽錯。就是哪也不去。”陸天抱緊陶玖,朝着生透勉強一笑,“華琴……琴兒……是個好孩子……我當初隻不過和他說了兩句話,他就記了半輩子,還憑着路人的兩句話以及暖遺留的部分訊息,就找到了我們,想帶我們走……”
“可惜,這棟樓裡的人,一個都跑不掉——”陸天平靜道,望着懷裡的陶玖,突然有些遲疑,将陶玖推進了生透的懷裡,又拿出了個小圓片,“……這是我從地上那群人身上拿到的多出來且唯一能用的……我本來想把它給你懷裡的玩具,但現在,你來了,我可以把它給你,然後你再去找琴兒……一起用這個逃出去。”
“我知道他的心性,即便我跟他說明了我的堅持,隻怕他還會帶着他那天真的想法,想不付出任何代價便讓所有人逃命……所以,麻煩你,一定要帶着他,一起出紅城……你們本非局中人,不要被牽連犧牲……為我們這樣的存在喪命,屬實不值……”
陸天把小圓片強塞進生透手裡,微微一笑:“我……我們……你不用管我們,我們是絕對逃不出去的……”
生透無言地看了眼手中的圓片,把它送回了陸天手中不說,更是拉過陸天的手腕為其綁上布條,固執又冷靜道:“沒有什麼逃不逃的出去的!我不會讓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受——”
但他已經殺人了。
他一頓,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抿了抿嘴改了詞:“在這棟樓内我在乎的……一個也别想死!”
說完,陸天手腕上的布條也綁完了。他又用這布條綁住了陶玖和自己後,帶着他們一同沖出房間。
陸天被拉得一個踉跄,差點弄掉手中的圓片。她沮喪地望着生透的背影,看了眼被纏住的手腕,狠了很心想拿刀把布條劃開,卻被陶玖拍飛了刀。
“你不可以死!”陶玖的聲音一時間極其尖銳,瞪圓眼睛,嘶吼道,“不然我會怎麼做,你是知道的!!”
但陸天隻是為難了一瞬,便又開始徒手撕扯着布條。
她當然知道陶玖會怎麼做,房間裡的屍體有部分确實是她的傑作,但更多的都是她面前這個陶玖動的手——那群人不介意上演多人運動,她又因為刺殺行迹敗露被調到陶玖身邊和對方一起受罰……如果沒有陶玖,他們倆的下場會很難看。
雖然……
陸天看了眼衣不蔽體的身體,嘲諷地笑了笑。
現在的下場也沒多好看。
他們反抗,甚至見了血,不僅沒讓那群人懼怕,反倒讓那群人更興奮,又叫了幾個活人不說,更是拿出了圓片……
等到他們倆都有意識時,一切好像都已經晚了。
“呃!”
陶玖情緒不穩地咬住了陸天拆卸布條的手,讓陸天不自覺地皺起臉,吃痛發出聲音。
走在前面的生透見扯不動後邊的人,便回頭查看,随後連忙讓陶玖松口——他解開了自己手上的布條,将布條交給了陶玖,示意對方可以把陸天綁得更嚴實些。
陶玖不客氣地照做後,還接過生透遞給他的槍支,在兩人默契交換眼神後,生透自覺在前探路,而陶玖殿後,防止突襲。
至于陸天,為保護也是為了讓其不偷摸溜走,她被保護在了兩人之間。
但,憑他們三個,就想既和隊友彙合又安全出逃紅城,還是太異想天開。
因先前的警報,這一層來了不少巡邏隊,而不論是電梯還是樓梯口,都被封閉了。就算他們來到窗戶邊也沒有什麼辦法——他們在很高的樓層,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