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貢這話看似是說給生透聽,但實則是說給其他下屬聽的。
不管這究竟是不是王命,今天和出逃有關系的,都别想活着離開。
也不會有人真的追究此事,哪怕鬧成紅城那樣,最終也不過是幾張輕飄飄的赦免令而已,又何曾真的對擅自行動的執法官們做些什麼?
生透面無表情地聽着各處傳來的槍擊聲,望着楊貢的眼神也狠了起來:“楊副官,剛剛看你那舉動……不是要查清楚出逃者的去向嗎?這會,怎麼就狠心處理那些人了?”
“他們不中用了。”楊貢後退了一步,臉上卻神清氣爽,似是十分快意,“不願意協助調查,留着他們也無用。況且,這不還有星網?找到那幾個出逃的玩具,遲早的事——”
“不知不覺都一起聊那麼久了,聖子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吧?楊貢還有事,便不繼續奉陪了。”
楊貢朝屬下使了個眼色,下一秒,生透就被他們圍了起來。
“楊副官這是什麼意思?”生透氣笑了,用眼神呵斥那群想對他動手動腳的人,“是不是有些太失禮了些?”
“也不算吧。”楊貢語氣輕蔑,“這不是讓他們好好照顧聖子嗎?免得聖子被一些不好的人迷惑了心智……”
“不過,我看聖子似乎還是很想留在四樓……可是現在嘛,哎呀,讓聖子見血太多,也多少有些太不禮貌……不如就讓他們送聖子您去隔壁房間,好好休息?聖子,您可得想清楚了,别輕易對他們動手……不然到時候,就是耽誤執法,神仙也救不了你……”
此言一出,生透想要反擊的動作一滞,面色不善地盯着楊貢,不多久,隻聽楊貢又笑道:“看來聖子已經等不及了——你們還不快點?”
幾個人上前就想押住生透,還有些個甚至想搜生透的身。生透稍稍掙開這些手後,冷聲道:“休息就休息呗,何必這麼動手動腳?”
“還不帶路?”
——生透被他們帶到了一間陰暗潮濕的小房間。房間由于四周過于昏暗,看不清情況,目之所及處,隻有一張破爛的小矮桌,以及桌上那一支快要燒沒了的蠟燭,空氣中還泛着一股腐臭味。
“你們就這麼對待客人?”生透回頭看着守在門口那面露譏笑的下屬,淡漠道。
下屬卻不欲與生透多說,直接推了生透進房間,再猛地把門關上。
活像是對囚犯才有的舉止。
門帶走了外邊的最後一絲光亮,生透眼前一黑,好一會後,他才勉強适應了房間内蠟燭的殘光。
他打量着這房間,先是敲了敲桌子,發現沒什麼危險後,又拿起上邊的蠟燭,貼近牆角走,試圖看看這房間還有沒有别的線索——這樓就算是供貨樓層,也總是要住人的。
隻是,一般人的住所,哪會寒酸至此還帶着尿臭味?隻有不是人的東西,才會住在這裡。
在四樓,不是人的東西,就是貨物。要不然是死物,要不然是玩具,要不然就是先前跪在地上被楊貢下令處決的人——後兩者可以統稱為,奴隸。這些奴隸一般都來自西北區域,運輸路程較遠,且路上如果偶遇有人犯事,會被直接充入隊列。
或許這間房内,還有着落網之魚?他不切實際地幻想着。
總不能讓線索徹底斷掉。他必須先追捕者一步找到那群出逃玩具。
生透扶着牆,小心翼翼地走着。牆邊的東西可真不少,有時候他能踩到略帶柔軟的幹癟物,有時候他能踩到——
“砰。”
生透無言,低頭看去,一個爛了的屍體就在他的腳下。他五味雜陳地後退一步,剛想蹲下身去檢查屍體的情況,這時,他的通訊器又響了起來。
“生透。”還是褒秋打來的電話,但此時他的聲音有些焦急,“……我本以為他們不會刻意動參加拍賣會的客人,但他們突然派了批人搜查這裡……着重調查傭人……和玩具。”
“……我似乎聽見他們提到阿暖的名字了……此外,你昨晚救出來的玩具,其他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唯獨少了華琴和陸天,他們不在裡邊。今晚本來要撈出來的也是圖拉玩具,現在他們又倆不在,隻怕他們倆……你仔細找找他們的蹤迹……”
生透正聽着對方的報告若有所思,卻突然站穩不住身形,摔了下去。
“呃!”
“喂?你怎麼了?”褒秋報告到一半被打斷,擔心又疑慮道,“你不會被抓了吧?!”
“還好……”生透有些無奈地将手上的燈放在地上,接着把絆倒他的小兔崽子壓制得更狠一些,向褒秋解釋道,“剛剛的情況也許還算很糟糕,現在……稍微好點了。”
他擡頭望向頭頂的窗戶。那窗戶離他非常遠,且如百葉窗一般。不過,不管那窗戶長什麼樣,都不能困住改裝過的生透。他可以飛上去,一腳踹爛。
這還隻是一點較好的地方,另一點,就是他眼前的那個孩子。那孩子一臉瘦脫相的樣子,但就對方的灰棕色發與青眼來看,是人類無疑。此時,這孩子正瘋狂在他手上掙紮,掙紮無果後,直接咬上了他的腿。
咬吧咬吧,反正他不知道疼。
小孩咬人的時候額外專心,以至于一時間都沒有發現生透壓制住他的手變成了揉他的頭發安撫。
生透一邊揉着小孩的頭,一邊跟通訊器另一邊的褒秋對話:“我确實被抓了,但那幾個兵比較蠢,忘記了我好歹也是用于作戰的玩具……這邊有窗戶,到時候踹爛了出去就行了,我會去找他們。”
“至于别的……我本是上四樓調查調查情況,卻不想思慮不周,入了敵人的羅網……好在,讓我逮住了一個幸存者,問清這裡的狀況——你那邊,盡量守着剩下的玩具,别再把人看丢,可以的話,順便問一下那群玩具,華琴他們今晚行動的理由與可能會去的地方……我先前分明告訴華琴了,不要用太過暴力的手段行動,不然容易場面失控,他當時也答應我了……這會突然發生變故,怕是另有隐情。”
“好。”褒秋回應完就想挂斷電話,卻被生透制止。
“那個……我手中的幸存者,有些小……你能告訴我,要怎麼哄人類幼崽嗎?”生透滿臉汗顔地望着那個在咬他腿肉的小孩,對方咬得很賣力,但他沒覺得疼,還覺得癢得慌。
他試圖把手腕遞給小孩,讓對方放過他的腿肉,可對方非但不松口還咬得更賣力了。
“這不很簡單?”褒秋脫口而出,随後似是想到了先前在瓊樓的窘态,沉默了一瞬道,“……你不該問我,你應該去問生締。”
“……現在聯系不上。”生透小聲道,結果對面如他所料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