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透答應了蔔芬芬，這樣無害的要求，何必不答應呢？對方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先故意摔跤引起他的憐憫，再惡作劇般的讓他看到生締，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他和生締的關系，令他不得不情急上頭簽下這則契約。

以後，蔔芬芬可以正大光明來找他了，他不用拒絕，也不能拒絕。

生透對此心裡隻不過是微有波瀾——他自覺還是對不起蔔芬芬這樣的付出，有一點點的愧疚，但也就這麼一點點的愧疚，多的便再也沒有了。

蔔芬芬不是傻的，他知道對方簽契約不簡簡單單是因為喜歡，也是另有所圖。雖然他不知道蔔芬芬到底要什麼，可這并不妨礙他倆簽下契約。

畢竟，他也貪圖蔔芬芬背後的權勢。

……他可真是個壞蛋。

生透頂着寒風，望着遠方已經開得沒影的車，歎了一口氣理了理衣服，一回頭，就看到了在瓊樓門口等候他多時的褒秋。

“褒秋？”生透眉毛上揚，略有一絲驚訝。對他來說，在樓底下見到喬衮都比見到褒秋的概率高，他可沒忘了之前在電話裡褒秋還和他有矛盾呢。

“你又說漏嘴了。”褒秋耐着脾氣更正道，“我現在的身份是向梓暖，應該叫暖姐姐，不要再忘了。”

“——時候不早了，快跟我進去吧？喬衮讓我來接回來的玩具，你是最後一個。”

褒秋的鼻子凍得有些紅，說話時還有了濃重的鼻音——這倒不是感冒，隻是玩具正常的生理反應。生透這時才注意到褒秋的衣服比先前要單薄許多，也難怪說話聲音怪怪的。

對方能出現在這裡，還是衣衫這麼單薄的情況，少不了是喬衮故意針對褒秋。隻是，就算這樣，褒秋在寒風中也沒有彎下腰杆，保持着最好的儀态。

寄人籬下，褒秋确實不敢造次，但他也有他的驕傲。

生透遲疑了一番後，還是将自己身上的警衛披風卸下給褒秋披上，不等褒秋反應，先一步走進了瓊樓。

“昨晚你給我設局的事——紅城的事情——我不會原諒你。”生透走到前面突然停下，冷聲道，“你給我記着這筆帳。我現在不會跟你計較，是因為立場并不沖突……但這隻是現在，你最好祈禱我們以後的立場也不會沖突。”

褒秋聽後，唯有沉默。

當生透以為對方真的聽進去了，想繼續離開時，褒秋卻開口說話了。

“……何必那麼生氣，他現在并未有什麼差錯，還替你受了不該受的，沒讓你和生締的感情雪上加霜，你不是應該為此高興嗎？”褒秋實在不能理解，忍不住質問道。

對褒秋而言，這一出是必然發生的。他不喜生締，哪怕現在弄不了生締，也要讓生締心裡膈應，因此才找上了生透……既是給生締一個小教訓，又是滿足自己調查向梓暖失蹤之謎以及救出圖拉玩具拉攏勢力的目的。

這真的有錯嗎？

反正，他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他也隻是有他的目标而已，幹嘛要這樣和他說話？

隻不過是手段不堪入目……而已。

生透一直沒有回頭，聽到這句話才有些氣了的撇了眼褒秋，但并未說什麼，頭也不回地快速上了樓。

他和這樣的褒秋，沒什麼話好說的。

褒秋見狀，也不過是看着生透的背影，孤寂地站在外邊又吹了會風。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着生透那身黑色的衣服，再看着生透那相似的發型與灰眸，總把生透幻視成了另一個人。

以前的易奘，似乎也留下過這麼一個相似的背影，為的也不過是一件類似的事情。

那時易奘在貴族圈裡尤其風流，哪怕領走了他以後也不減半分。即使對方跟他說過最愛他，并保證絕不會有太過的舉動，但他還是忍不住……

誰能容忍自己喜愛的人總是和别的人親親我我呢？

更别說那是個和易奘本有婚約的女人。

他是被易奘領回去後才知道的這個女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層貴族，頂多長得有兩分姿色，性格又溫柔，對他也不錯……可這并不能代表什麼，他受不了天天看着這兩個人膩歪在一起，還當着他的面親吻……他都沒有被易奘碰過幾次。

當然，一開始他還是能忍的，畢竟那姑娘對他确實很好。可後來，眼看着他們倆的婚期越來越近，他實在忍不住了——

如果易奘娶了這個女人，他又算什麼呢？

大王子帝晨有妻子良露，亦有玩具——朝雁，是為數不多留下來的魅惑二期下批的玩具。朝雁是大王子婚後領回去的。至于之後的生活……說句實話，他見過朝雁幾次，對方沒有哪次臉上是帶着笑的，甚至還被下人們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那根本不是什麼能過的日子。

怎麼說，他都是瓊樓的寵兒哪裡能受這樣的委屈？

所以，他想了個辦法，逼那個女人自盡來取消婚約。雖然……那個女人沒有死，但婚約還是取消了，易奘主動提的。

自那以後，易奘就對他冷了下來，冷得讓他莫名其妙。他反複向對方詢問，對方也不過回答了句“沒關系”，接着，便給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那個女人是自殺未遂，現在還活的好好的，還能開心地在科學院和現任丈夫做研究，有什麼不好的呢？

“……”

褒秋無言地從喉嚨處扣下了那個可以變聲的小方塊，小方塊上的一腳還标記了個名字縮寫。

旁人肯定是認不出這是誰的名字，但褒秋并不，他不僅認識這個名字，還見過這個人。

李茗，那個自殺後沒有死掉的女人，那個在他道歉後，仍然能笑着摸他頭，原諒他，還給了他不少先進裝備的女人——哪怕是他入了反抗軍，也始終如一的女人。

他承認，那件事他确實做得很過分，也知道錯了，就如今天晚上一樣。可，他心裡犟了一口氣，不願意那麼老老實實地低頭。

明明以前，他這種脾氣，不會惹人讨厭，明明他先前是最受歡迎的一個，明明那個時候，大家都圍着他轉，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他沒有了權勢的原因嗎？或許是。但他能明顯感覺到，那并不是全部。

“哎……”

褒秋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認命地把小方塊按回喉嚨上，有些頹廢地走進了瓊樓。

或許，真的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