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時是被凍醒的。
太冷了,手腳和臉都跟凍僵了似的。
可眼下正值九月份,處于亞熱帶季風氣候的閩縣說還是炎熱時節也不為過。
冷就算了,他還覺得渾身乏力,嗓子眼幹得幾乎要冒火,想清清嗓子都沒有力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這是……雪地。
他在雪地裡?
一陣凜冽的寒風刮過,楚時除了覺得頭皮發麻,四肢也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第一次見到雪就跟他玩這麼大的嗎?
他冷得想罵娘。
“救命——”他發出的聲音嘶啞又微弱,被人聽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這麼凍下去,别說救秦無名了,他自己就要玩兒完。
楚時扒拉着牆壁,拼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窗戶破了好幾個大洞,冷風飕飕的,吹得呼呼直響。
楚時往裡瞧去,見微弱的燭光下隐隐約約有個人影。他顧不得許多,擡手推了推窗,盡最大可能地制造出動靜,期盼能驚動裡面的人,哪怕給他一口熱水也好。
他真的要冷死了。
這輩子沒這麼冷過。
生活在南方的他,從小就盼着見到大雪,而今見是見到了,可是他就快要沒命欣賞了。
他終于支撐不住,軟軟地癱倒下去。
可是他好像沒有倒在冰冷的地上,他感覺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方身上的熱氣讓他忍不住地往人懷裡鑽。
等他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後,終于徹底失去了意識。
翌日,雪後初晴,耀眼的陽光灑入室内。
楚時緩緩地睜開雙眼,被刺目的光逼得又閉上了眼睛。
身上酸軟的感覺已經消失,就是嗓子還有點幹,想喝水。
“水——”他也真的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怎麼覺得這橋段過于熟悉?
哦,小說和電視劇裡常常這樣上演。
果真,很快就有人推門而入,而後一雙溫暖幹燥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來人逆着光,楚時看不清他的五官,隻是愣愣地接過……碗。
沒錯,不是杯子,是那種黑乎乎的類似陶瓷材質的淺口碗。
以及,他雖然看不清眼前這人長什麼樣,但他看得出對方束起高高的馬尾,穿着……漢服?
不過,近年來,國潮風盛行,有人這副裝扮也不奇怪。
就是這道具屬實太逼真了。
楚時低頭幾口就喝完了水,可是他還想喝:“還有嗎?”
對方點點頭,聲音溫潤:“公子稍候片刻。”
楚時:“……”
不僅道具逼真,台詞也像模像樣。
他看着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由贊道:“這腰是腰,腿是腿,果然好身材就算穿着寬大的長袍也遮不住。”
也就是這片刻工夫,楚時的大腦接收了一系列信息。
得知自己處境和人設的楚時:“……”
好家夥,這回他直接穿到古代來了。
來就來了吧,他這回連人都不是。
誰能想到即使是來到了古代,他也還是逃脫不了“月光族”的命運呢?
隻不過此“月光族”非彼“月光族”,他這回是真“月光族”。
他日夜吸收書墨之精華天地之靈氣,不知過了多少年終于化為人形。
為什麼是書墨之精華呢?
因為嚴格來說,是一位書生給了他生命。
不然按命理走向,他隻不過是萬千月華中的一絲月光而已。
無知無覺,無形無色,隻會在月光灑向大地時,偷偷在人間嬉戲一回。
他最愛落在書生的窗前,看書生擡頭望月懷遠,聽書生琅琅書聲,見書生或愁眉苦臉,或喜笑顔開……
不知不覺,他陪伴了書生一年又一年,直到書生老去、死亡,輪回一世,他繼續陪伴書生老去、死亡,輪回……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陪伴了書生多少世,書生的每一世都在讀書,卻從未參加科舉考試,隻是每日待在這所破屋子裡,直到死去……
原因是什麼,未知。
難道這就是需要他去探索的?
楚時不禁這樣猜測着。
這一世的他名叫月十一。
這裡是姜朝楚城,天順十年。
翻完這個世界的大緻面闆後,他也想起來自己睡前忘記的重要事情是什麼。
他隻顧着收集甄多的執念,忘記在收集的過程中好好和同學們告别了。
沒能向第一世界的安丞大哥好好告别是他内心很大的一個遺憾,沒想到到了第二個世界他還是制造了更多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