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你在跟我開玩笑吧?”楚時看了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又看了一眼秦無名,不相信道,“他是唐意兄,怎麼會要我的命。”
“他已經不是唐意兄了。”秦無名表情凝重,“或者說,他從來就不是唐意兄。”
唐意的臉虛虛實實的,就像即将沒電的燈泡,一會兒亮,一會兒又變成透明的,看着怪叫人瘆得慌。
聽到秦無名的話,唐意笑了:“我敬愛的夢尊大人,你總算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楚時和秦無名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整個夢境乃至現實世界,都很快将是我廿初的囊中之物。”
“從你奪走唐意的軀殼與我共同匡扶夢境開始,你就計劃好了這一切。”秦無名用的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仿佛在陳述早已揭露的事實,“你千萬年來甘為人下,嘔心瀝血,終于等來了今天。”
等來了夢境搖搖欲墜,現實世界被夢境入侵,得以一舉拿下的今天。
楚時覺得自己依然在新手村,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取我的性命?”楚時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命有那麼香呢?
首先是秦無名讓他重生,再來是唐意想要取自己狗命……啊不,性命。
“傻瓜。”唐意的聲音此時又恢複正常,溫柔得不像話,“因為你是我最好的選擇啊。”
“因為唐意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不住負荷,即将化為千魂萬縷,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秦無名冷着臉說出真相。
“那我們快逃啊!還愣着幹嗎?!”楚時一聽坐不住了,倏地掉轉腳尖,就要奪門而出。
“沒用的。”秦無名的語氣淡淡的。
三個字輕而易舉便頓住了楚時的腳步。
“從唐逸在虛夢裡誤導我喂你吃夢魂開始,他就已經想要奪取你的軀殼據為己用了。”秦無名眉頭緊鎖,思考着對應之策。
“你的意思是,當時你知道我也在,聽得到我叫你?”楚時背對着秦無名,緩緩問道。
秦無名點頭:“嗯。”
“那你怎麼不理我?”楚時的重點不知不覺有些偏。
他發現自己不喜歡被秦無名忽視,那種失落感一直持續到來了新世界都沒有消散。
翻舊賬是因為那些委屈從來沒有被妥善地對待過。
他在此時此刻,突然對網上流行的這句話感同身受。
“以我當時的身體狀況,保護不了你。”秦無名當然沒有發覺他情緒的不正常起伏,畢竟生死攸關之際,容不得他想太多,“我隻能賭唐意感知不到你也在虛夢中。”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廿初失去了耐心:“叙完舊了嗎?是不是輪到我辦正事了?”
“哦,對了,我敬愛的夢尊大人,你可能還不清楚吧,現實世界的人民已經一個接一個地沉入夢鄉,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永遠再也沒有醒過來的機會了。”廿初說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忽遠忽近,忽高忽低,聽得人的耳膜十分不适。
廿初說着在一瞬間坐在了秦無名二人面前,他那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楚時小朋友,我奉勸你停下逃跑的念頭。逃跑之前先看看我身邊這人是誰。”
他身邊坐着一位老太太,赫然是——
“奶奶!”猛然見到已經死去的奶奶,楚時的眼眶在一瞬間紅了起來。
秦無名亦赤紅着雙目,咬字極重地吐出兩個字:“卑鄙。”
“夢尊大人此言差矣,這怎麼能叫卑鄙呢?”廿初幽幽道,“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楚時小朋友——”僅在刹那,楚時耳畔就有熱氣掃過,廿初附在他耳邊蠱惑道,“隻要你我合為一體,便可以長長久久地和你奶奶生活在一起,不老不死。你娶妻生子,老人家含饴弄孫。怎麼樣,考慮考慮?”
“倘若我不呢?”楚時嫌惡地皺起眉頭,同時拉開與廿初的距離。
廿初也不惱,語氣慢悠悠的:“你認為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拍了拍楚奶奶的手背,滿目愛憐道:“楚老太太,你的孫子不聽話,你說怎麼辦呢?”
“你放開我奶奶!”楚時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收回你那惡心的眼神。”
聞言,廿初的目光登時冷了下來:“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你們一個元氣大傷,随時都會消失,一個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愚蠢人類,拿什麼對我大呼小叫?”
“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們屁都不是。”廿初越說臉上的表情越癫狂,“你們将來都要匍匐在我的腳下,奉我為王。哈哈哈——”
“閉上你的臭嘴。”楚時毫不客氣道。
“我勸你對我放尊重點。”廿初一隻手掐住楚奶奶的脖子,“信不信我現在就讓她死在你面前?”
“住手!”看着奶奶不清醒卻又痛苦的表情,楚時感覺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廿初放開楚奶奶的脖子,病态般地輕撫老人家的脖頸:“哎呀,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楚老太太,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不聽話的孫子。”
秦無名一直沒有說話,任憑楚時怎麼給他使眼色,他都不動如山,不知在想些什麼。
難道真的隻有等死和為虎作伥兩種選擇嗎?
“好,我答應你。”楚時生怕奶奶再受到什麼折磨,決定先假意合作。
他飛快地轉動着大腦。
倘若如秦無名所說,眼前這邪物是由人的執念所生,而這邪物又遲遲沒對自己下手,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測——
他是否自願是其中很關鍵的一環。
否則這家夥與他廢話這麼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