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則終于對她道：“神火降世，需得神明引路，它為獻祭神陣而生，你無需愧疚。”

郝瓷愕然地睜大了眼，“師尊，你在說什麼…什麼獻祭，什麼…什麼神火？”

甯則道：“很快你便會知曉。”

“師尊，那是小飛啊，不要啊！”她猛然尖叫

頭頂上，小飛仰頭一聲高喊“鵝鵝鵝。”

刹那間，他白色的羽毛換作了一身火紅色，頭頂上更是突然出現一頂血冠，他扇動着翅膀，于是眼見着頭頂的虛空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

郝瓷忽然想起津南雪地裡，那個孩童說她做的雪鴨好像一隻天鵝“原來，你真的不是鴨，”

小飛悲哀長鳴，整個身子開始變得透明了起來，與此同時郝瓷明顯感到陣法加強了數百倍

郝瓷失聲大喊：“小飛！不要！停下，啊啊啊啊！”

“師尊，我錯了，你不要啊，不行，小飛！”

郝瓷滿目驚恐，爬在陣法裡，對着甯則不停地磕頭，連連哀求

那是小飛啊，是他們的家人，郝瓷怎能眼睜睜看着他在她眼前消失

“不！”她大喊一聲，竟生生地拽着火靈骨手向前移動了一寸

她臉上浮現出一絲希冀，然而下一刻她便被猛然向下拽去

小飛回頭看了她一眼，隔了這麼遠，郝瓷卻生生看出了他眼裡的淚花

無助地伸出手“不要啊，小飛，不要。”

她看着小飛一點點的消失，直至一根羽毛也看不見，她睜大着雙眼，就像是天上的那塊大窟窿，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光彩

天窟窿裡開始劃過一道又一道的火團，像流星，但郝瓷再想着，大概此生再也不會對着流星許願了

她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頭卻痛得讓她無法思考其他，那火團落在無靜海域的每一處，每砸下一個火坑便能聽見“滋啦”烤焦的聲響。

“師尊，你到底想做什麼。”她無神看向那道神明的身影，喃喃自語

突然，空中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五彩的羽衣顯得那樣華光溢彩，他極力地飛着，用嘴銜住火團，一點點地飛至火海上方，将火團扔下，然後又去銜其他的火團，不顧那火将他的鳥嘴燒焦，不顧生命。

郝瓷再次驚愣，久久看着彩彩的身影無法回神

她已經沒有了再反抗陣法的力量，一顆心早已被碾碎，嗓子也嘶啞得發不出一道聲音，腦海裡浮現出往日種種

彩彩性子高傲，最喜愛他身上的羽毛，五彩色，在陽光下很好看，往日裡别說拔一根羽毛作筆了，就是摸一摸都不肯的，他也最喜歡是和郝瓷對着幹

但郝瓷被關禁閉，被師尊責罰，彩彩卻是第一個想方設法逗她開心的，那樣一隻愛漂亮，心底純善的鳥，此刻不顧鳥羽被燒，不惜一切将那些流落到外面的火團叼了回來，他在保護這個地方，在保護他們的家。

他們，是一家人啊。

郝瓷緊緊捂住心口，心痛到無法呼吸，兩隻眼早已哭得發腫，哭得模糊，但是她眼裡的彩彩卻越來越清晰

清晰到她能看見他嘴角的火泡，羽毛上的血迹，清晰到她能看見他眼裡和小飛一樣的悲憫，不舍。

“彩彩，小飛。”郝瓷撕心力竭，卻沒有眼淚流出

她轉頭又看見甯則負手而立，遠遠的，面無表情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仿佛郝瓷、不在的小飛、彩彩都像是陌生人一般

可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師尊修的仙道，不會對生命如此殘忍，更不會見死不救，她想不明白，師尊為何會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她心中陡然生出怨恨，卻被彩彩踉跄偏偏欲倒的身影吸引開注意力

彩彩艱難地含住火團丢入火海裡，他自己也随着火團無力地下降，落在了法陣裡

郝瓷顫抖着手将他小小的身子接住，接住的那一瞬間，滾燙的灼熱感讓她手猛然一抖，但她咬住雙唇沒有松手。

彩彩乏力地掀開眼皮，一隻被火團燒得光秃秃的手舉起，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手背

“啊…嗚嗚…我…啊…”她語不成調

彩彩似是安撫般牽動了一下嘴角，随後頭一歪倒在了她掌心裡

“不！啊！彩彩。”郝瓷小心翼翼地捧起彩彩

懷裡的玉瓷猛然發出火光，将彩彩的身子燒得幹淨

郝瓷無助大喊：“彩彩！”

然而無論她再說多麼狠的話，那個叽叽喳喳，會在她身上拉鳥屎洩憤，會與她鬥嘴玩樂的五彩鳥，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小飛，彩彩，還有她珍藏在心底的愛慕，這一切都被她的“心上人”毀去了。

郝瓷幾乎快要失去靈智

連腳底下異常的火苗都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