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這裡太冷清了。”她拉過許盡舟
而埋頭擦眼淚的蕭明煜不知何時轉過頭來,盯着她方才站着的地方,久久失神
又過了一大半日,夜色将要降臨之時,許盡舟的肚子開始發出“咕咕”的大響
他不好意思地抿唇,“師尊,我……餓了……”
郝瓷才恍然驚覺他還隻是一個孩子,會肚子餓,倒是一向食腹之欲極大的她,居然已經快兩個月沒吃東西,還不覺得餓,甚至絲毫沒有食欲。
她終于停下腳步,放開他,收掉早已幹透了的雨傘,“走吧,帶你去吃東西。”
許盡舟舔了舔嘴角,笑得甜甜“師尊,你真好。”
郝瓷臉上閃過一絲悲戚,從前她也是這樣因為一件小事就覺得甯則很好,隻消一點關心就能滿足。
她邊走邊道:“餓了就吃,天經地義的事,不必覺得受寵若驚。”
許盡舟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師尊就是很好呀,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請我吃過東西呢。”
說話間,許盡舟忽然撞上一道柔軟的身子,捂着額頭輕呼,“師尊,你怎麼突然停了?”
郝瓷有些失神地望着此地的地界,“赤瓦鎮?”
夜幕下,許盡舟的眼裡似有一抹算計,但細看又像是燈火斑斓的光。
“赤瓦鎮是什麼地方?”
“是……我的家鄉…”郝瓷怔怔道
她迷茫踏入其界,那喧鬧的街市和她記憶裡完全不一樣,唯有街頭的那口老井能夠和記憶裡合上。
記憶中,小鎮是很安靜的,唯一能聽到的就是窯子裡噼裡啪啦的火聲,居住在這裡的人也大多都是瓷師,終年忙碌,街道上也很少見着人,那時她曾從街頭跑到結尾,翻牆爬樹,是小鎮為數不多的調皮搗蛋鬼。
而如今,燈火通明,商鋪繁多,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
沒想到,時隔一百多年,她竟然又回到了這裡
可是她所記得的一切都不見了,她出自小鎮,卻沒有一人能記得她,她就像是被小鎮抛棄的人。
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師尊的家人也在這裡嗎?那太好了,我可以見到師尊的家人了。”許盡舟雀躍着
郝瓷斂住臉上的落寞,輕聲答:“我沒有家人了,盡舟我們走吧,帶你去吃東西。”
許盡舟立時收了笑,一臉緊張的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偷看一眼她的神色
“想吃什麼?”郝瓷停在一條食鋪前
許盡舟眼珠子轉了一圈,似是難以抉擇,最後托着腮,指着角落裡的鋪子:“夜包子,師尊,我們就吃那個吧?”
郝瓷臉色有些許蒼白,“好吃的有很多,不再想想?”
許盡舟小小的臉上遲疑了一瞬,搖了搖頭“不了,我每次路過包子鋪都聞着好香,想了好久,可是一直沒有錢買,師尊就讓我嘗一嘗吧?”
郝瓷沉吟片刻,道:“罷了,走吧?”
許盡舟在前面蹦蹦跳跳着,進了包子鋪,在老闆審視的目光下又縮了腳,退回郝瓷身後躲了起來,隻露出兩隻黑溜溜的眼瞧着
那老闆見他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還穿得破破爛爛的,以為是哪裡來的小叫花子,卻見他身後一位豔麗女子站了出來,立馬堆了笑:“客觀吃點什麼,裡面請上座。”
郝瓷略微颔首,徑直朝裡走去,留下一個長發飄飄的背影,今人無限遐想。
“一屜包子,兩碗粥飯,再給他來點小炒,謝謝。”
“哦哦,好嘞,稍等片刻就來。”那老闆一步三回頭,連連驚歎“怎會有如此仙子般的人物。”
許盡舟落了座,兩隻手伏在桌上,語氣鄭重道:“師尊,對不起。”
郝瓷擡了擡眼:“嗯?”
“我…我不知道,你也沒有家人……惹你不高興了。”
郝瓷卻是懶懶笑道:“嚴格來說,他們隻是養育了我一段時間,我與他們并非家人。”
她不過是一塊有神瓷命格的瓷器,被郝父發現并燒制成人,他們算是賦予她生命的人,但卻無血親關系,所以郝瓷總算能夠理解,當初為何要被賣了,他們從始至終都隻當她是一塊瓷器,而不是女兒。
所以在這個世上,她其實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孑然一身。
既然如此,何不如真正的做一次自己?
“辭暮歡”她突然說道
許盡舟咬住筷子的一頭,眼睛瞪得很大,“什麼?”
郝瓷眉眼裡帶着淺淺笑意,“我的名字,辭暮歡,雖辭暮爾,然一晌貪歡。”
她要重新做自己,告别那個姓氏,隻為一晌貪歡而活。
許盡舟朦胧眼神,忽爾笑了起來“師尊,我喜歡你這個名字。”
郝瓷今日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了,使整個屋子都變得光鮮光麗了。
“包子來咯”
白乎乎的包子讓她笑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