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
辭暮歡叩着房門,一下,兩下,三下。
“誰?”緊接着是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腳步聲很輕,但是越來越近,門拉開的一瞬間,她側身退後一步
“小辭?”
月色下,甯則的面色清冷又迷離,一雙湛藍的眸子看清是辭暮歡後微微彎着,像那天邊的下弦月。
“怎麼了,可是害怕了?”他還記得她害怕一個人睡,于是莫名多了一分寵溺的淺笑
甯則屋子似乎格外的清涼,甚至能聞到他房中淡淡的清香
辭暮歡聞言,遠山眉挑動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把衣服穿好,帶上李豆腐,即刻啟程。”
甯則将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衣攏緊了些,聽見後半段話,神色凝重了幾分,看着漆黑的夜:“他來了,是嗎?”
随後沒有半分遲疑:“好,你等等。”
他起得比較倉促,衣袍尚未穿好,頭發也是淩亂的,他現在不是乞丐了,又開始注重儀容儀表。
辭暮歡颔首,見他轉身進了屋子,便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等着他
隻是他們誰也沒注意到,這門便一直這樣開着
月光銀亮,清晰可見屋内背影
甯則就隻是背着身,先是退下外衣,瘦骨伶仃的後背展露在辭暮歡的眼前,左右兩處肩胛骨像是一隻蝴蝶翅膀一樣輕輕扇動,線條清晰硬朗,下身隻穿了一條裡庫,有些寬大的褲腿下隐約可見細長的雙腿
他動作不算慢,辭暮歡卻覺得過了很久似的
甯則換上新的裡衣,順帶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再出來時已經是一絲不苟,衣冠整齊的樣子了,面上更是瞧不出半分異樣
辭暮歡張了張嘴,最後卻隻是冷着一張豔麗的臉轉過身去
“走吧。”
甯則看見了她耳後根的那抹紅暈,後知後覺方才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當,清冷的面容上有一抹不易發覺的淺笑,但很快又消失
他不遠不近的跟着,還有意無意道:“這麼急做什麼?小心你的腳。”
“若是跟不上就不要勉強。”辭暮歡沒好氣道
“呵呵。”甯則輕輕笑着,似是在嘲笑她
辭暮歡蓦地停下
夏夜的晚風輕輕吹動着樹梢,客棧裡的後院裡傳來幾聲蛙叫
辭暮歡眼睫輕顫,氣息有些沉悶,她極力地平靜道:“甯則,你應當知道,我留你一命是因為你還有用,以後不用如此犧牲自己的色相,對我沒有用。”
“是嗎?”
辭暮歡盯着他的眼:“是。”
甯則啞然失笑,慢慢紅了眼尾
自嘲道:“我這副殘軀,早就不堪入目了。”
辭暮歡身子一僵,聽見他接着道“時辰未到,提前啟程我隻是怕孤山月會追上來,所以情急之下忘了你還在,也忘了掩門,對不住,我以為你不會介意的,畢竟你……”對我恨之入骨。
辭暮歡面色沉沉道:“夠了,不用解釋了。”
她本是無意他的美色,但經他這麼一說,好像在意的人是她一樣
辭暮歡心中憋悶,又見他一副顧影自憐的樣子,那煩悶便越盛了。
“你還走不走了?”
甯則有些愕然,看着她愣愣地點了下頭:“走。”
辭暮歡道:“那還不快點!”
“好。”甯則眸色莫名有些軟,在她看不見的背後輕輕笑了笑
辭暮歡将他帶到了李豆腐門前:“把他背上。”
從前都是辭暮歡聽從甯則的指令,如今對換了角色,甯則卻是沒有猶豫,十分自然地聽話照做。
乖巧得讓辭暮歡覺得他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奪了舍?
甯則背上李豆腐出來時撞上的便是辭暮歡一副疑惑的樣子,“法陣的位置可找到了?”
法陣所在之地都布有結界,如若不動用靈力是無法這麼快就找到,想必白日裡她便是去尋法陣的方位了吧?
辭暮歡道:“向西行五裡地再向南行三裡地。”
甯則點了點頭:“走吧。”
辭暮歡:“等等。”
“怎麼了?”
辭暮歡不答,隻是赤焰鞭在空中揮動着,牆壁處便留下了幾道焦黑的鞭影,她需要給孤山月多一些确切的氣息
“可以了。”
甯則卻道:“這樣是騙不過他身邊的女魅的。”
辭暮歡略一深思,那女魅跟在孤山月身邊上千年,應該有脫身之法,說不定會借着戴罪立功的名頭一同追上來,這點僞劣手段定然是騙不過的。
她看向甯則,起了念頭
甯則搶先一步,自他眉心處取出一滴精血,交給她:“将我的血塗抹在鞭痕之上,可做到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