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心覺得這是個說話的好姿勢,預謀來一段真情實感、真心實意的情感宣言。
伏蒂涅阻止了他,按了按似乎要躲要逃的傑米,讓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雖然伏蒂涅暫時搞不清楚具體的糾葛,但他覺得這時候什麼都能做,就是不能慫。
“你有病?”伏蒂涅盯了一會兒對方西紅柿一般漲紅的臉,很誠懇地發問,“沒有人會說着說着就暴怒,像隻亂咬的瘋狗。我建議你去看醫生。”
“我沒有!”
“好吧,你叫什麼?”
真是猝不及防,開了隐形模式的弗裡換了個姿勢,心想伏蒂涅轉移話題的方式一如既往地糟糕。
“裡查德,我叫裡查德。”他竟然瞬間平靜下來,冷灰色的眼睛有幾分銳利,擺出了握手的姿勢。
伏蒂涅面無表情,也沒有動作,直視裡查德的眼睛說:“好吧,裡查德。我告訴你,無論你和傑米之前有什麼糾葛,現在都不值一提了。你是個騙子,你還有暴力傾向,一個行走的活火山。沒人喜歡和你這種人來往。你如果識相的話,現在就離開,然後再也不要出現在傑米面前。”
裡查德被他語氣中的堅決鎮住,聽了這通話,一時憤怒一時疑惑:“你是誰?”
“我是伏蒂涅,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多麼可恥。如果隻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來道歉,那你是可以原諒的。但你不是,你先跟蹤别人,僞造了信件,借着别人的名義騙傑米出門,讓我們懷着根本不存在的期望白跑一趟,然後出人意料的現身,好像别人打扮一通就是來聽你堂而皇之又毫無悔改的廢話一樣。這很可恥,為什麼你在故意傷害别人之後還有臉面出現呢?”
這聽起來有些奇怪:伏蒂涅不愛社交,但他擅長長篇大論,總能先發制人。
“我……我真的感到抱歉。那不是我!”
“沒用。”伏蒂涅立刻說,沒有一點猶豫,“你的道歉沒用,你的剖白也沒用。傑米沒有原諒你的義務,沒有來見你的義務,她最應該做的就是遠離你。”
裡查德憤恨地盯着伏蒂涅,轉向傑米的時候又轉為柔情,他說:“這不是真的。”
傑米了解伏蒂涅,沒打斷他,正在旁邊走神,聞言撇了裡查德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麼:“把我的信還給我,艾利克斯藝術學院向來體面,就算拒絕也會給人一封回信的,所以還我。”
“什麼學院、什麼信?我可沒有。”裡查德的聲音提高了些,好像蒙受了什麼天大的冤屈,“聽着,這件事我沒騙你,我沒有偷藏你的什麼信。你不能向我要一樣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傑米的眼神在他身上停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探查什麼,接着帶着點不屑冷聲說:“下次不要再逼我喝酒,否則你的頭上會再出現一個破洞。”
“你可以拒絕的!但是你喝了,現在你卻這樣說?”裡查德往後靠在椅背上,用一種誇張而不可置信的語氣倒打一耙,興高采烈,得意至極。
傑米尖銳而急促地冷笑一聲,目光狠狠地戳在裡查德的臉上,接着慢慢移動到桌子上,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一個洞。
伏蒂涅觀察着她,忽然挑了下眉。
像傑米這種人,幹着通常被認為難以啟齒的行業,稱不上純潔無瑕,但要是有人硬往她身上潑髒水,她也是會爆發出粗劣而強大的情感維護自己那點清白和自尊的。
“你求我喝的。”傑米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擾什麼,甚至顯得軟弱,但伏蒂涅知道她隻是在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我隻是可憐你。一個聲稱是我忠誠的粉絲的人,卻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喝酒。這就是你做的事,并且直到現在,你也不是在道歉。你隻是在羞辱我,隻是想讓我知道你一直在刺探我的所有事,你隻是想看我大驚失色又驚恐無助的模樣。這簡直無恥。”
裡查德的洋洋得意驟然轉變為躁動的憤怒,他的眼神像鬣狗一般貪婪又刻毒,一條帶着倒鈎的舌頭陰沉沉地刮蹭着傑米。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辜負了我的一番好意。”
“我可不是個傻子。你的内心住着個惡毒的婊子,整個人都在陰溝滾過一遍,帶着熏人的惡臭。你妄想迫害他人,卻隻敢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讓我猜猜,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肯在你身上投注丁點兒目光,所以你卑劣地注視着我,因為沒有一個人肯那樣對你。”
“你才是那個賣弄風騷的賤人!你怎麼敢這麼說我?”裡查德的嗓門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萬幸,這個點餐館裡沒多少人,隻有遠處幾個服務員焦慮而擔憂地望着這邊。
傑米擡起頭,不屑一顧又高高在上,一隻紅色的眼睛有一瞬宛如妖魔,帶着暴烈的威力,她用裡查德的眼神回敬他,說:“那又怎樣?我一點兒也不為此感到抱歉。你真可悲,可悲至極。”
“你!”裡查德猛地站起來,眼睛通紅,拳頭死死攥着,整個人發着抖,像烈日下被曝曬的脫了毛的野狗。
一分鐘之後,他臉色慘白地沖出了餐館。
“哇哦!”弗裡帶着點金屬顫音的感歎聲響起,“這人這麼不經打的。”
這種事不奇怪:當一個看似柔弱、可欺的人表現得足夠刻薄、犀利甚至惡毒的時候,那些本具有這些“品質”的人反而難以承受,好像這些不是不是他們一直表現出來的那樣。
傑米最終松開了死死攥着衣擺的手,上面留下了深重的折痕。
“吃飯吧。”她說。
伏蒂涅的目光帶着點探究和審視,但沒有吃驚,他點點頭,沖服務員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