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打斷了我的腿,我就用破碎的骨頭插進他的胸腔裡,要是有人能帶我到巅峰,我就低下頭顱,死死扒着他的腿。隻要能打拳,健康、自尊算個屁,我要打到再也站不起來為止!”
伍勝眼裡滿是陰鸷和偏執,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解晏期吞了吞口水,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算了,我和你說這麼多幹什麼?”伍勝又恢複了一貫的混不吝樣,這次他再無阻礙地走出了拳館。
解晏期呈大字形躺在地闆上,心裡亂亂的,原來伍勝退役是因為腿傷,他想起自己嘲諷伍勝的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整晚,重新審視了自己打拳的初心,不得不承認,他對夢想這個詞,理解得過于膚淺了,他總以為隻要自己竭盡全力,就算是為之努力奮鬥過了。
但其實這隻是一種狡猾的怠惰,他不是天才,更不是庸才,隻有為之瘋狂,為之舍棄一切,才能算奮鬥。
由于心裡藏着事,他這天晚上一直沒睡好,第二天他早早來到拳館,看見一個人影在捶打着沙袋。
“施顯揚,怎麼是你?”解晏期訝然。
施顯揚一拳一拳重重錘着沙袋,那樣子與其說是訓練,不如說是在洩憤,他抱住還在晃的沙袋,啞着嗓子問:“你是來找伍哥的嗎?”
“對,他沒事吧?”
施顯揚沉默了一會兒,轉而問道:“你知道為什麼伍哥會答應幫你訓練嗎?”
解晏期一愣,他确實一直有這個疑問,昨天也是被那兩個人擾亂了心神,後來仔細想想,伍勝這個人雖然脾氣壞嘴巴更壞,但其實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之前他櫃子裡的低級把戲還真不一定是他弄的。
所以他決定和伍勝道個歉,才一大早就來,結果隻看見個施顯揚。
施顯揚繼續說:“那天我去找教練的時候聽見了他和教練的談話,教練說你資質不錯,讓伍哥帶帶,伍哥當然是不同意,可是教練又說,你不覺得他很像過去的你嗎?伍哥忽然就同意了。”
施顯揚摘掉拳套,“我知道,你們都覺得伍哥為人刻薄,心胸狹窄,脾氣極壞,但也是他,救下了素不相識的被讨債的人追殺的我姐和我,伍哥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來了拳館,打拳就是他的一切,所以他眼裡揉不得沙子,他欣賞所有能為拳擊付出一切的人,看低所有隻把拳擊當斂财工具的人,他隻是太純粹了。他說人活着總要找到一個能夠終身堅持的愛好,這将會是你人生低谷中保持自己不堕落的唯一繩索,他很慶幸,他找到了。”
“可是,他很快就連這個愛好也要失去了,醫生說,他的腳無法再比賽了,否則會落下終身的殘疾。”
施顯揚捂着臉,終于忍不住哭起來。
解晏期怔怔地,滿懷夢想的人,還未拿到勝利的入場券就要隕落,這何其遺憾,英雄末路,寶珠蒙塵,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即使你再努力向上,總會在關鍵的節點遇上更大的挫折。
同為拳手,他忽然有種物傷其類的傷感,又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歎惋。
難怪伍勝會覺得他們相像,也許,伍勝是不想他步他的後塵,想托舉他,讓他代替他奪得那條象征着勝利的金腰帶!
解晏期站起來,“我去找伍哥。”
“找我幹嘛?你該去找教練。”門口突然傳來伍勝的聲音,還是一樣又欠扁又臭屁。
“伍哥!”施顯揚驚喜地跑過去,像是想到什麼,臉上又浮起擔憂,“你怎麼來了?醫生不是說要你好好休息的嗎?”
“比賽在即,我可沒有時間休息。”伍勝道。
“你還要參賽?”施顯揚皺起眉。
“嘿你個兔崽子,還管起我來了。”伍勝敲了施顯揚一記,一轉頭,就對上解晏期的目光。
解晏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道:“伍哥,昨天的事對不起,你說得對,是我太天真了,我已經做好了覺悟,請再教教我!”
說完對着伍勝深鞠了一躬,這架勢吓了施顯揚一跳,他偷眼看向伍勝,伍勝沉沉地問:“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
“跟着我練健身?”
“沒問題!”
“每天負重跑一千米?”
“……行!”
伍勝大笑拍解晏期的肩膀道:“我果然沒看錯人,放心吧,不會真讓你天天健身的,我還沒這麼無聊。”
解晏期心裡悄悄松了口氣,這時,他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是個陌生号碼。
“喂,請問是解晏期先生嗎?這裡是安源樂康醫院,你的家屬李肖坤他……”
下一刻,伍勝就看見解晏期臉色大變,甚至沒來得及和他們說一聲就跑了出去。
解晏期騎着摩托向醫院飛馳,一進醫院,他就拽着護士問:“我爸……李肖坤他真的在這家醫院嗎?”
他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懷疑對方打錯了,他爸一直在市中心醫院住院,怎麼會在安源樂康醫院?
據他所知,這家醫院是一家私營性質的醫院,聘請了多位國外知名腦科專家坐診,光是挂号費就高達上千元,饒是如此,平時也是一号難求。
難道李樾真的賺了大錢,一聲不吭把他爸轉到這家醫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