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個時辰後,館内出來一男一女,女孩滿頭鈴铛,每走一步都是清脆聲響,靈動又活潑。時常和她身旁男子搭話,雖行事舉止進退有禮,可小動作上的狡黠騙不了人。
這女孩應當年紀不大,想來第一次來京城,性子跳脫,好奇心重,餘光總是四處瞟。
她旁的那位,舉止溫和有禮,談吐有度,容貌氣質在衆人中出彩,想來不是南照貴族,也當是重要人物。
對身旁女孩也甚是縱容,看得出來這兩人關系匪淺。
“哎呀,我不要。”
女孩突然推搡起來,将男人手中一卷紙推回去,嘟囔起嘴巴道:“我不看,那什麼太子管他醜與好,我都不嫁他。”
一整個俏臉皺成苦瓜,郁郁不樂的将臉撇開。
南照有意和大隆聯姻,王女于是定下了她和太子,明明逛街逛得好好的,随侍突然遞過來太子畫像,攪擾她興緻。
越想越氣,越想越郁悶,女孩猛然一轉身奪過男子手中畫紙,挼成一團,朝某個方向丢去。
顔卿自始至終都在不遠處茶攤觀察他們,而紙團飛來的方向正好對準她位置。
紙團咕噜一圈滾到她腳邊。
她放下手裡茶杯,随意觑了眼,才将其撿起查看。畫像上之人身着蟒袍,身姿修長,突然,手驟然使力。
這畫像上人大拇指分明戴的是沈笙手中那枚玉扳指。
顔卿面紗下嘴角牽出一線笑,整個人氣場陡然變得陰狠,心道: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當今太子歸知澤乃皇後所出,元輔長孫辭是親外祖父,自小就養在太後膝下,直到太後去世一年,武貴妃勢力逐漸壯大,不久便産一子,而三皇子聰穎早慧,深受建甯帝喜愛。
就這樣,朝廷逐漸分撥成兩派,也始終流傳着建甯帝有改太子的想法。
長孫皇後和武貴妃也鬥得水深火熱。
顔卿起身回去時,注意到巷角裡幾個乞兒,袖中食指一動,轉向他們走去。
在各自碗裡丢下幾粒碎銀,引得他們齊刷刷将目光擡向她。
她又拿出包銀子,道:“想要嗎?”
一群乞丐連連點頭。
她彎腰對他們耳語一番,交代完事情後,回到伽渡齋已經是下午時分。
剛進店裡,李赫就一臉不悅,大聲呵斥:“你去哪了?不好好工作,小心我辭退你!”
噼裡啪啦在前台打着算盤,一臉算計,時不時用餘光觀察着顔卿神色,見她還是笑着站在原地,絲毫不見委屈之色。
不免又助長幾分氣焰,冷聲道:“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家世可憐,我還懶得收你,我這裡缺制香的夥計嗎?”
顔卿對外稱自己來自關東,家中遭遇水災石流,全家隻剩下她和嫂嫂,又在上京途中遭遇賊人偷襲,僥幸活下來的隻有她一人。
一套說辭下來,李赫“勉為其難”收下她,每月工錢還克扣掉一半。
李赫說着說着總感覺涼飕飕的,背後從脊骨上傳來一陣哆嗦,擡頭重新查看時發覺周圍毫無異常。
隻有那滿臉紅斑疹子,好脾氣的顔卿。
李赫摸了摸耳朵,不放心的四處查看,心裡暗道奇怪,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着他。
“這些,還有這些。”李赫甩過來兩張單子,道:“今日店裡有貴客到,齊國公世子帶着未婚妻親自來挑選禮物,你趕緊把沒有的想辦法補上。”
顔卿手中動作一頓。
要知道李赫這人心高氣傲,誰都不看眼裡,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什麼事都交給下面的人親自去安排,這還是他第一次親力親為。
心中略有思量,她接過單子,試探開口:“能讓東家這麼上心的人,想必很重要吧?”
李赫重新回到櫃台,頭也不擡繼續算賬,聞此話後哼一聲,道:“日後隻要他來了,甭管我在不在,聽他吩咐就是了。”
看來,為李赫背後撐腰之人應當就是這齊國公世子了。
顔卿調制單子上所需要的各種香料,挑眉一笑,嘴角流露出幾分乖戾。
手上動作依舊優雅細緻。
她所有技術都是向紫櫻學來的,剛入無欲閣第一月就被發現制香調香上的天賦,每日被逼着聞各種香,泡各式各樣的香湯,塗抹千奇百怪的香膏等等。
一邊當試驗品,一邊靠着過目不忘的本領自學成才。
可惜,紫櫻從不會拿無毒無害的東西試驗。所以,現在就暫且送世子一點小驚喜吧。
趕在時間前制好,慕容峥親自将盒子接過,極其紳士将未婚妻扶上馬車,在夕陽映照下,誰見了都說一對壁人。
人人都誇贊世子禮數周到,處處維護未婚妻。
可在一片恭維中,慕容峥心裡莫名懸空,好像暗處藏着條毒蛇看着自己,那狠毒森然的獠牙仿佛就在脖子旁。
他不自覺四處尋望,疑心自己出現幻覺。
等店門前人散去,一直站在店内的顔卿看完全部,才溫柔笑着走出。
揚長而去的馬車出現在視野裡,她默看幾秒,才轉身回店。
等着吧,這隻不過是開胃小菜。
***
翌日一大早,顔卿就出了門。
仰春樓——京城裡最大的酒樓。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華中心地帶。能在此次這般規模的酒樓,背後之人能耐不容小觑,可惜誰也沒見過酒樓主人真正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