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屍體重新蓋上白布,夜風吹起一角,那從始至終未閉上的眼和顔卿對上。
帳中光影灰暗,門口處的灰塵和房間裡紫煙纏繞浮動。
李赫将手中玉佩上下打量,正想放到胸襟中。腳底生出一股涼意,直達頭頂,泛起陣陣股顫。
他直覺不對勁,心裡升起警惕,極緩極慢回頭。
顔卿臉一半在光影下,一半在黑暗中,此刻正在他身後發笑。
李赫吓得腿軟跌坐在地,為什麼他會覺得顔卿明明和平日一樣的笑,今日卻恐怖陰森至極。
顔卿擡腳踩在他胸口,道:“你能有今日,全都是踩着我父母屍體上來的。”
李赫掙紮不斷,試圖将她腳挪開,可沒想到紋絲不動,氣喘籲籲道:“你在胡說什麼?我不認識你父母。”
“時家。”
李赫猛地停下動作,從這個角度看上去,發現顔卿和他母親側臉極為相似。
他心裡燃起恐慌,如失足跌下萬丈懸崖,面色發青。
顔卿眼神如看廢物,陰笑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時家小女兒——時顔。”
“接下來,我們來玩個遊戲。”
她蹲下身,提着他脖子将在地上放好,“對了,我晚點殺你,錯了,早點殺你。
像一隻陰毒,狠辣的惡鬼在頭頂低語。
“哈哈....”顔卿将放在脖子上的手移到肩上,笑着問:“來喽。我阿娘是不是被你毆打緻死?”
李赫剛想開口,左邊一疼,小臂已經朝後折疊。他疼得龇牙咧嘴,可下一秒下颌發出脆響,下巴活生生被卸掉,發不出聲音。
顔卿點了他啞穴,他張大嘴口水長流,又掐着他提起站直,揚起嘴角:“你答慢了,第二個,我阿爹被你暗中虐殺的,是不是?”
咔嚓——
這次雙膝斷裂,他的小腿和大腿疊在一起。
李赫痛的意識模糊,鼻涕眼淚混在一起。
瘋子,她是瘋子!
顔卿一臉平靜,搖頭道:“哎呀,我手快了,不好意思。那我再問你,可曾有過午夜夢回,惡鬼纏身?”
“你為何害我家破人亡?讓我全家身敗名裂的時候你可心安?”
她每問一句,李赫身上就凹陷一處,痛到他眼球快鼓出去。
“怎麼一個都回答不上來?”顔卿看着他在地上蠕動,腳尖刻意踩在下肢斷體處,一邊碾壓,一邊溫柔地笑,下一瞬又抓起頭發讓他“跪”好,眉間微蹙,“哎呀,怎麼沒有可以掰的地方了。”
一把利刃迅速劃過他脖頸。
***
顔卿落在最後,出來時不出意料看見越王在等人。
李赫的死就是她用來引起注意,特意選在今日動手。
“參見越王。”顔卿和歸遠之保持适當距離,等他下文。
······
“你看清楚了?”太子聽着小厮打探回來的消息。
“千真萬确,越王有意招攬那人。”
太子摩挲着扳指,目光深沉,歸遠之想要人才,他當然也是。
顔卿在前殿的表現可以看出此女子不簡單,他也正好缺個辦事利落的女手下,且家世背景簡單,好掌握。
太子朝身後小厮招手,示意上前。
耳語一番後,道:“去吧。”
顔卿路過轉角,卻不料碰見謝憫,正當兩人擦肩而過時,她側身讓路,謝憫卻直接雙臂将她禁锢在勾欄處。
顔卿直直看着謝憫,兩人無聲對視。
清風吹起兩人墨發,糾纏又松開再糾纏。顔卿氣息和他交換,噴薄在彼此臉上,泛起細細癢意。
“人是你殺的,目的是什麼?”謝憫握在勾欄上的手用力。
“你覺得呢?”顔卿還是那副笑,看上去溫柔無害又美麗,“差點壞你大事了?”
“太子和越王明争暗鬥,你讓他們誰也沒吃到肉,還對你刮目相看。”謝憫道:“你是狗皇帝的人?”
“你猜猜看?”顔卿拾起他胸前一縷發,在指尖纏繞把玩,“日後說不定我們會常見面呢?”
謝憫陰笑着,道:“手段了得啊。”
“過獎。”顔卿用發尾掃過他下巴尖。
“那日後多有不敬之處,多加擔待。”謝憫掐住她脖子。
“擔待不了。”顔卿将指尖細發一扯,“我不是個脾氣好的,應該是日後若是有得罪世子的地方,多多包容小女子。”
“看來京城要熱鬧起來了。”謝憫頭皮傳來輕微刺痛,掌心感受着她脈搏跳動,道:“日後咱倆之間要勢必糾纏不休了,送葬客。”
顔卿手上一頓,驚訝于他敏銳的觀察力,不過馬上恢複正常,她低頭輕笑,松開發絲,笑意明媚動人,道:“你查我,以為我查不到你嗎?北崇靳新王,你我不過都是黑暗中踽踽獨行之人。各憑本事罷了。”
說完,她一把将他推開,毫不留情走掉。
謝憫看着她背影在視線中縮小至點,才收回目光。
對峙的前一秒,他才認出她是江湖頭号通緝犯,隻有傳聞中的送葬客,才會在死人身上留下梅花印記。
李赫身上那些凹陷處,連在一起就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