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卿為建甯帝處理政務時,察覺他今日坐立難安,扶額歎氣不斷,似有心事重重。
“陛下可是為狄繁一事苦惱。”顔卿手中持筆批注,頭也不擡,語氣随意,“三司會審,李安基已經伏法,可唯獨狄繁始終咬死不認當日罪行,甚至揚言知道太子秘密,以此要挾,所以至今為止還未有判決。而他在錦衣衛任職多年,慣會收買人心,如今民間皆傳言他遭受冤屈入獄。”
“流言發酵迅速,已經傳到宮内,甚至到了陛下耳朵裡。”
所以,建甯帝不能随意處置此人,否則會落得個殘暴昏君之名。
建甯帝看着顔卿,道:“不錯,倒是小瞧了他。”
“我說過,我可以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筆和刀。”顔卿放下筆,目光堅定地穿過珠簾和建甯帝對上。
聰明的人知道該何時出手,了解對方的欲言又止。
狄繁被抄家了,是顔卿親自請旨帶人行動,可謂雷厲風行。
渾身血污,蓬頭垢面的狄繁被綁在十字架上,聽見窸窣聲,鐵鍊落鎖,他動了動眼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幹淨尊貴的紅色鞋面。
狄繁覺得又是換了人來用刑想讓他開口,他本想此前說他打死不認罪之類的話。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整個人就被放下來,架着他往外拖。
狄繁雙手雙手被捆住,兜然一盆冷水潑在面上,緩緩轉醒:“咳咳咳····”
鼻腔裡嗆了一大口水,使他蜷縮在地劇烈咳嗽。
狄繁終于咳過勁,他聽見背後有椅子落地之聲,可惜他被捆着,不能立馬轉身,警惕道:“誰····”
回答他的隻有他自個的回音。
狄繁像隻蛆一樣在地上蠕動起來,試圖轉身看清來人,可始終不得要領。他邊移邊道:“我要見皇上!我說過我要見皇上,你們為什麼不傳話?!有重要的事情告訴皇上。”
“我不會認罪的!我是冤枉的!”
“我死了,你們就永遠别想知道秘密!打死我你們隻會什麼都得不到。”
事到如今,他口中的秘密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這隻是他用來拖延時間的手段罷了。
狄繁在地上扭動一圈,才終于蹭的一身黑後如願轉身,面目可憎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
顔卿一手支腮,笑着看向他,她外面穿着紅衣,裡面身襲白服,腰帶也是紅的,簡單的配色穿在她身上也顯得極為耀眼。
“啊——換人了。”狄繁臉着地,倒看她,“臭婊子,怎麼?現在想起我了,皇上都拿我沒辦法,你還想撬開我的嘴,想都别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顔卿嘴角笑意愈發冷冽,微微眯眼,忽然低頭發笑,笑得不急不躁,卻讓人心生害怕。
她放下手,慢慢走近狄繁,一腳踩在他臉上,狠狠碾壓。
“這個,哪來的?”她依舊踩着他臉,蹲下身發問。
狄繁被踩得嘴眼歪斜,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玉佩。這是他從一女子身上得的,說實話那人還挺可憐,父母妄信奸人,聽說她憑着一腔孤勇入京,想要報官,結果半路遇上昭甯公主閨中好友——甯郡王府的吉安縣主。這伽渡齋她當然知道和太子有關系,昭甯公主又和太子是一夥的,直接給人綁了先送到昭甯公主手上。
昭甯公主将人威逼利誘一番不成,反倒生好大的火氣,從太子手底下要人,想要給她點教訓。而狄繁就是要過去的那個人,十八般酷刑伺候下來,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才叫昭甯公主心裡痛快,随手将那女子身上的一枚玉佩賞給了他。
後面女子是死是活他也不知,傷成那樣,能活下去除非意志頑強,十有八九後面也已經斷氣了。
“哈哈哈哈哈——”狄繁眼中瘋狂,斜眼瞅着顔卿,看見這雙眉眼,咬着牙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就是他們要找的小女兒,我告訴你,她死了,連屍骨可能都被抛屍荒野!害死他們的,是你!是你!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怎麼會有後面一切,你活該失去全部親人,你就該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狄繁料到走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想到多次敗在此人手裡,一切努力功虧于潰,越想越恨,最後瘋癫地發笑起來。
“我告訴你,你想複仇,我呸!你才是殺人兇手,殺死你父母的兇手,害死全家的罪魁禍首!是,是我給你姐姐上的刑,你殺了我又如何?把人送到我手上的是吉安縣主和昭甯公主,你能殺了他們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顔卿目光陰冷,最後閉眸嗤笑一聲。
狄繁不安分地扭動,像一隻野狗妄圖咬人,“你活一日,就是你全家為尋你而亡的證據,你該死!如今你得了權勢就以為高枕無憂了?眼紅你的人遲早會把你扒皮拆骨,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一樣被抛棄。”
顔卿抓着他頭發就往牆上錘,按在牆背上,一拳接着一拳打在臉上,上排牙掉了一半,她眼神如毒蛇冰冷,邪笑道:“我當然該死,身為廢物的你也活不了。”
諷刺,譏笑,嘲弄。
“悔恨,痛苦,難過,我每一日都在煎熬。”顔卿手上用力地扯動他頭皮,咬着牙笑出聲,眼睛猩紅,“謝謝你提醒我。我告訴你,這世間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在乎多一個,他們盡管來,給我冠上“惡女”的稱号,就會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惡毒!”
狄繁不斷地抽搐着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