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處在光線不及的陰影裡,半明半昧,四目相對間,一股恐懼瞬間包裹了她。
“知道甯甯為什麼要受罰麼?”
“因為……甯甯不聽話。”
脖頸忽然傳來尖銳的痛意,蕭苓閉眼不敢細想,如果他發狠,下一秒就會被捏碎。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狠厲的趙景之,她哆哆嗦嗦想求他停下。
但被他桎梏住,她使不上力氣,隻能從微啟的唇齒間溢出細碎的哀求。
“趙……”
他松開手,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場景如潮水般褪去。
蕭苓猛然睜開眼,坐起身艱難喘息着。
窗外月光依舊,照在青磚上如撒一層銀輝。
房中還彌漫着兄長贈的艾葉香氣。
她收回目光,悄悄掐了把手心。
是疼的。
原來是做夢了……
蕭苓心亂如麻,不由得暗歎這夢境如此真實,直到現在脊背依舊發涼。
她與趙景之相識數載,從未見過他如此一面。
抑制不住的瘋狂,無法維持的克制。
欲望如洪水決堤般傾瀉,幾番起起落落,直讓人覺得荒唐。
腦海中思緒如潮水般翻湧。
與此同時,有什麼東西在枕畔閃過銀光,像是一道無形的線牽引着她去尋。
握到手心裡是冰冷的觸感。
正是那把海棠巷的鑰匙。
似乎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并沒有什麼印象。
何況,距離上次見他,已經過了幾日。
不管是她無意或是刻意淡忘,
都已經過了約定的日期。
何況趙景之也沒有來找她。
不管在夢中如何被磋磨,終歸是夢。
既然父兄平安歸來,她與他的交易都已兩清。
無論怎樣,她和他終歸不是一條路的人。
她會嫁與容欽南,成為太子妃。
而他隻能是臣下。
至于那塊白玉夔龍佩,她再找機會要回來。
——
自聖祖以來,都有中秋圍獵習俗。
正逢今上生辰正值中秋,普天同慶,天獵苑早早籌備好等着貴人親臨。
秋高氣爽,旌旗獵獵,一個“周”字巍峨嶙峋,盡顯天家風範。
文武百官早早便入了席,觥籌交錯,席間熱鬧非凡。
男客女眷分席,來的盡是世家清流,貴女如雲。
容欽南登上高台,俯瞰天獵苑全貌。
方才皇後娘娘派人傳話過來,宮裡有事耽擱,讓他先主持着宴會。
林中山澗,美景盡收眼底。
“景之,你我有多久不曾騎獵比試了?”
趙景之離他半步之遙,二人談話間屏退内侍宮人,言辭也就随意了些。
“殿下大抵是忘了,去歲冬日裡,咱們還在南疆獵場比試過一場。”
容欽南側過頭窺他,晨曦微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隻是垂首望着遠處青色山巒,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啊,孤還記得第一次在南疆見你,那時你打頭陣同蠻夷人打了一仗,渾身是傷,燒酒烈炭焚腐肉,還好命大活了下來。”
說到此處,他低低歎了一聲。
誰曾想,趙景之就這樣一路平定南疆大小戰亂,将零散小族盡收麾下。
成為朝臣贊不絕口的青年才俊。
“這次秋狩京中貴女如雲,景之可有心上人?”
趙景之面容終于有些松動,他低笑道,“殿下是要做媒麼?”
容欽南聽他如此道,心念一動。
“你當真願意?”
不等趙景之反應,他繼而說下去:“孤的皇妹岑钰早已及笄,依法制合該選驸馬定親。隻是她這些年性子古怪,多次忤逆父皇旨意。依孤看,實在是落花有意,可流水無情哪!”
此話不言而喻,是說給趙景之聽的。
原本容欽南與他隻有筵席上點頭之交,不知怎地皇帝将容欽南扔在南疆曆練,二人漸漸相識,關系倒也不錯。
可這關系若想再進一步,再也沒有比能和皇室結親更好的方式了。
可謂是一步登天。
就看他如何抉擇。
趙景之任由他打量,語氣平靜無波。
“臣配不上岑钰公主。”
容欽南還欲再勸,卻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高台有風吹過,将趙景之薄氅吹開,露出内裡绯紅團花官服,一張臉更是世家子弟中的翹楚。
這樣的人,值得與他在同一個陣營。
容欽南知曉姻緣之事強求不來,若是再勸反而惹人厭煩,不如順其自然。
帝後膝下隻有岑钰這麼一個公主,金枝玉葉嬌養着長大,屆時隻要皇帝下旨,無論是誰也無法抗旨。
“景之,與孤比試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