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壽辰正值中秋,碩果豐茂,是秋狝圍獵普天同慶的好時候。
為了籌備此事,蕭家謀反一案也須盡早處置。
随着刑部抽絲剝繭,最後查到蕭淨麾下副将陸良的身上,原來是他與蕭家素有舊怨,因此蓄意構陷,買通禦前太監遞交彈劾信,想獨攬此次勝仗功勞。
可惜的是,陸良在關進诏獄的當夜便畏罪自裁。
點到為止,查到此處便足夠了。
自此,震驚朝野的蕭氏謀逆一案徹底塵埃落定。
聖上為安撫軍心,給鎮國侯府不少賞賜,還許蕭淨養傷不必上朝的特例。
可謂是風光無限。
蕭府一時門庭若市,皆是恭賀之人。
隻是都被蕭淨以靜養為名都給擋了回去。
期間容欽南也遣人上門拜訪過兩回,送來不少禮品,都被陳氏擱到庫房放着了。
流雲看着小厮擡着箱子穿廊過院,心裡不禁為蕭苓擔憂:
“太子殿下送來的東西理應該是姑娘收着的,您連見都沒見過一眼,夫人直接放庫房裡了。”
蕭苓聞言朝支摘窗外看了一眼,很快便轉過目光。
“她并非我生母,自然處處要為自己女兒打算。”
她眉心忽皺,似是聯想到什麼。
陳氏一直對她占了嫡女身份頗有微詞,在得知她有聖上賜婚後更是想為蕭柔尋門好親事。
既然陳氏能堂而皇之收下容欽南的禮,看來對他與蕭柔的事情是知情的。
那夜容欽南如何疼惜蕭柔,蕭苓都看在眼裡。
隻要他向聖上開口,蕭柔未必不會入住東宮。
屆時,她的位置又在哪裡?
“姑娘怎麼了?現下入了秋風涼,奴婢還是将窗關了罷。”
流雲見蕭苓神思恍惚,以為是被風吹着了,忙将窗阖上。
蕭苓聽見輕響回神,卻聽流雲壓低聲音道:
“奴婢方才聽說明日秋狝,殿下要送份大禮給姑娘呢。”
大禮?
蕭苓聽出她言辭裡的驚羨,任由從窗縫散進的風将長睫吹起,在眼底映層淡影。
如果流雲知道她現下的處境,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但她原本平穩的心還是因為流雲的話泛起了漣漪。
漸漸變成了不安。
這份不安直到夜半安睡時更甚。
飒飒涼風将阖緊的窗吹開一條縫,将外頭泠泠月色一齊帶了進來。
正逢更漏聲疊起,蕭苓輾轉反側,手指無意識抓着被面。腦海中翻滾,意識慢慢混沌起來。
朦胧間,她似乎看到頭頂上影影綽綽的紅帳,耳邊時不時發出燈花燃爆聲,入目望去一片喜色。
月光透過窗鋪灑一地,落了滿層霜。
“甯甯。”
這兩個字本該讀來溫柔缱绻,此時卻淬了漫天恨意。
熟悉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蕭苓心弦緊繃,可偌大廂房并無第二人的身影。
“趙……景之?”
蕭苓本能團起身,扯動間卻聽見細微的鎖鍊聲,心裡頓生不好的預感。她垂眸,縛在手腕與腳腕處的鎖鍊在燭光的映襯下泛着金屬色澤,不禁讓人遍體生寒。
她掙紮着,綁在床架上的鎖鍊除了發出嘩嘩聲響卻是掙脫不得。
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初秋夜,她卻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妃,你還真是讓臣好找啊……”
此次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擦着蕭苓耳畔說的,她的心不禁跳的極快。
不等她回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順着她的後背一路掠至脖頸,最後停留在下颌。溫熱的呼吸如潮水般噴薄在後頸,讓她止不住的戰栗。
他的手冰冷刺骨,下颌被鉗住,她無法張口說話,如此真實而荒誕的痛意讓人分辨不出是夢境還是現實。
耳畔忽然傳來溫熱的刺痛,蕭苓本能要躲,可另一隻手緊緊箍着她的腰,讓人避無可避。
“還是說——你真的要嫁給他?”
嫁給誰?
随着他指尖繼續往下滑落,心頭無端泛起些癢意,她閉上眼漸漸茫然起來。
這種感覺在她回府的馬車上也經曆過,颠簸起伏,深深淺淺。
……
可他偏不讓她好過,在感受到細微的顫抖後,不動神色停下,讓她升上雲端又無盡墜落,如疲倦的鳥兒尋不到可栖息的枝頭。
“沒……沒有。”
蕭苓最後帶了顫音,手指緊緊蜷着,将平整被面攥的盡是褶皺。
“是麼?可你分明愛他愛的緊……”
話音剛落,她瞬間從迷蒙中清醒。
燭光下少女淚眼朦胧,衣衫半褪,半散的烏發将潔白瑩潤的肩頭半遮半掩。
一滴淚滑至下颌,順着他的手滴落在掌心。
他側躺在她身旁,另一隻手加重了力道箍着她的腰。
蕭苓喘不過氣,眼淚湧出的愈發多。
這個場景既荒誕又真實。
她再也受不住,想啟唇求饒。
可下一秒他的手便摁在了那溫熱柔軟的唇上。
微涼,還帶着鹹澀的味道。
那是她的眼淚。
“噓——”
手指慢慢移過她的嘴唇,再滑過鼻梁,最後停在眼尾處。
眼淚止不住往外流,被他粗粝指腹全部盡數抹去。
“見到臣很意外?”
蕭苓不知,隻能搖頭,唇齒間溢出兩分嗚咽。
下一瞬他加了力道将她的臉掰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