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軟?
這是容欽南第二次說他心軟。
趙景之咂摸這兩個字,眸色愈深,捏着杯盞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他不動聲色換了個話題:
“殿下,眼下我們沒有确鑿證據将通敵罪名安在蕭淨頭上,外頭已經有了風聲,還得從長計議。”
趙景之說的不錯,蕭家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能擊垮的。
但容欽南還是覺得如此收手未免可惜,心裡憋着一口氣。
“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趙景之擡眼,語氣夾雜着不易察覺的冷意。
“殿下無須擔心,此事臣會辦妥。”
容欽南聞言不由得對他多看了一眼,他雖然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情,但從那語氣裡卻聽出了肅殺蕭瑟。
也難怪,當年的事情鬧的那樣難看,定國公夫人的死成了引火索,蕭家和趙家斷交,這是朝堂之上人盡皆知的事情。
思及此,他的氣也消了三分,但仍覺得可惜。
“孤記得當時彈劾信是買通了太監遞給陛下的,隻可惜那個太監當天夜裡暴斃,竟然找不到是誰,不然孤也不會如此被動,找不到證據。”
若是能找到那個彈劾的人,說不定還有轉機。
趙景之将目光看向殿外,浮塵泛着光,将他映在宮磚的倒影拉的修長。
“過兩日便是秋狝,殿下可見機行事。”
皇帝每年壽辰都是由禮部照例籌備秋狝,各家子弟圍獵慶賀,蕭家更不必說定會出席。
而如今已是秋日,離秋狝差不了幾天。
容欽南濃眉一蹙,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盤未用完的糕點。
——
傍晚夕陽如撒碎金,一路蜿蜒到院角。
趙景之雷厲風行,蕭苓剛回府就聽到鎮國侯與世子歸來的消息。
“謝天謝地,還好太子殿下言而有信,侯爺和世子終于回來了。”
流雲滿臉喜色,轉臉看向還在抄寫佛經的蕭苓。
蕭苓聞言,原本還揚起的唇角瞬間僵住,腦海中忽然閃過那道冷冰又帶着侵略的目光,一下子沖淡了父兄平安歸來的喜悅。
她眸光微顫,面對流雲希冀的目光,竟然無法向流雲開口解釋。
隻是下意識覺得此事越少人知曉越好。
不等她多想,此時府中一陣喧騰,衆人得了老夫人的命令都要在門外迎接。
蕭苓自然不能缺席。
等她到時,老夫人崔氏連同兒媳陳氏已經站在一行人前頭,而陳氏見狀,又拉着蕭柔站在了身旁。
她置若罔聞,如往日般站在了後面。
時辰掐的很準,一輛馬車很快便停在石獅子前。
蕭淨剛進門便對着崔氏跪下請罪。
而蕭負雪是被人攙下來的,受了刑身子站不住,但仍強撐着要給長輩行禮,崔氏心疼,将兩人扶起。
又對陳氏使個眼色,讓她過來攙着蕭淨。
隻是蕭淨側身搭過小厮的手,瞧也不瞧她,徑直與她擦肩而過。
陳氏捏着帕子,一時尴尬,但還是碎步跟了上去。
人群漸動,都跟着往裡進。蕭苓翹首以盼,悄悄松口氣,父親和兄長能平安歸來,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隻是内心一陣怅惘,若蕭家沒有出事,此時父親與兄長铠甲峥嵘,應受全城百姓迎接才是,而不是這般……落寞。
“大姑娘,侯爺請您現在去主院。”
小厮從前頭跑過來傳話,随後想了想又加一句:“隻請了姑娘一人。”
蕭苓擡眼,攏回思緒。
說話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遭仆婦與丫鬟目光都聚焦在蕭苓身上。有不解、詫異,但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包括蕭柔。
她的眼底劃過稍縱即逝的不平,似乎又夾雜着挑釁。
隻是掩飾的好,很快便移過目光。
蕭苓罔顧那些刺目的眼神,隻對着小厮道:“我稍後就來。”
雖然不知蕭淨此時尋她何事,但能讓父親顧不得養傷也要匆忙找她的事,想來并不簡單。
——
蕭淨近年來帶兵打仗,身上落下不少病,雖然說沒被定罪,但那些刑罰也不是吃素的,要不是習武身子硬朗,現在早就倒下了。
但他此時依舊強撐着,面色凝重,沉沉目光盯着看剛進屋的蕭苓。
對于這個與亡妻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女兒,他一直不知該如何對待是好,隻能壓低聲音道:
“我叫你來,你應該知曉是何事罷?”
聲音威嚴,極有壓迫性。
蕭苓很少有和蕭淨單獨說話的機會,掐不準他的心思,隻能輕聲道:“女兒不知。”
話音剛落,耳邊随即傳來呼嘯之聲,一個堅硬冰冷的茶碗堪堪擦着她的發絲而過,茶水四濺,碎瓷粉身,最後砸在了她的腳邊。
這是蕭淨要發火的架勢。
如此聲響,将她全身震的發麻,來不及反應就跪在了屋中央。
“還請父親明示。”
蕭苓眼皮跳了跳,不知父親何出此言。
“我且問你,太子殿下為何無故要幫蕭家澄清罪名?”
他在诏獄又不是不知蕭家遭難無一人肯幫襯,唯恐避之不及,就連太子一開始也是避嫌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