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
腳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手中鑰匙的冰涼頓時刺痛了她。
蕭苓不知趙景之到底是何用意,微擡眼皮,隻見他面上疏離,目光沉沉,映上去的卻是自己煞白的臉。
她咬着唇,隻要父兄一日未從诏獄出來,她就不能遲疑。
況且,那枚玉佩還在他的手中。
蕭苓頓了頓,終究是将鑰匙握在了手裡。
硌的她生疼。
好在緊張氛圍未持續多久,就聽到宮人匆匆腳步傳來。
“蕭姑娘,可要奴婢幫忙尋找?”
蕭苓聞聲回頭,看不見那侍女的身影,隻能看到曲折小徑旁種的一排翠竹。
此時正随風而動,在地上投下一片暗影。
“不必,已經尋到了。”
她如蒙大赦,生怕自己的聲音發顫被人聽出端倪。
也未擡頭看趙景之,便提裙沿着路返回。
-
在看到西苑半敞的殿門時,蕭苓悄悄深吸一口氣,跟在引路侍女的身後,終究還是踏過了那道門檻。
博山爐裡燃着香,似乎還夾帶着提神的薄荷味,沁人心脾。
容欽南白衣藍袖,正坐于長案前倒着茶,盞内氤氲而起的茶霧半遮了他的清俊容貌,見到來人立即擡頭看去。
隻見蕭苓恭謹垂首,發間一支白玉簪子瑩潤透亮,正是去年春日他贈的那支。
他默不作聲飲了口茶。
“臣女請殿下安。”
“不必多禮。”
他邀人落座,語氣溫柔。
蕭苓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本以為再見到容欽南,會忍不住質問他為何要瞞着她,會忍不住心痛流眼淚。
但是她通通沒有。
他依舊舉止溫文,甚至雲淡風輕拈了一塊芙蓉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裡。
“這是你素日愛吃的,才吩咐鼎香樓送過來。”
若是不曾被她撞見他與蕭柔在一起,蕭苓或許會如往日般感動,但此時她不得不多了兩分遲疑。
“臣女謝過殿下。”
怕容欽南看出端倪,她用銀箸夾了了一點輕輕送入口中。
鼎香樓最有名的便是芙蓉糕,香甜馥郁。
她原先不過随口一說,沒想到容欽南每次見她都會備上一份。
隻是再好的滋味,蕭苓如今也是味同嚼蠟。
不知容欽南此次邀她,是不是為了侯府的事情。
她放下銀箸,剛要試探問一句,隻聽容欽南啟唇道:
“侯府一事,孤本來是要啟奏陛下徹查,隻是陛下龍體抱恙,孤隻好擱置下來。甯甯,你不會怪孤罷?”
甯甯是她的小字,除了兄長,甚少有人這麼叫過她。
他的語氣溫柔缱绻,看向她的目光又是那麼珍重。
看來容欽南是知道她那夜來過東宮了,這是試探,也是在給台階下。
蕭苓緩緩垂下眼睫,避開了他的目光。
剛剛吞咽下去的那口甜,化成了黏在喉嚨裡的苦澀。
她嘴裡發幹,放緩了語速。
“臣女知道殿下為難,但幸得殿下從中轉圜,臣女父兄并未受多少苦頭。”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但細聽去,仿佛在壓抑着什麼。
容欽南聽她如此溫順,心裡反而起了不易察覺的愧疚。
他不動聲色瞥了蕭苓一眼。
面前的姑娘垂面低眉,即使不施粉黛也是膚白唇紅,雙頰泛起嬌嫩的粉色,眉目間氤氲着淡淡水霧。
即使沒有這等家世,憑這樣貌在整個京城也是一等一出挑。
容欽南依稀記得那年銀月皎皎,父皇與鎮國侯蕭淨相談甚歡,不經意間問起家中姑娘可有婚配。
彼時他坐在筵席的上首,聽出父皇有意要拉攏蕭家,便往蕭家女眷方向瞥去,夜色融融,隻能看到被人簇擁着的身穿月色長裙的姑娘。
容顔姣好,身段窈窕有緻。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姑娘如畫的眉目間又添了些妩媚。
他以為那便是蕭家的嫡女蕭苓。
擡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直到後來被父皇點名,有人從不起眼的角落中站起,盛顔仙姿,被月色襯得清麗出塵。
這才是真正的蕭苓。
此時耳邊傳來父皇為二人賜婚的口谕。
未拿穩的酒樽應聲倒地。
盡管父皇曾在醉酒後告知,當時除了是想拉攏蕭家外,還有一個隐秘的心思。
原是父皇做了場夢,蕭苓是天生的鳳命。
隻要她嫁誰,誰便是皇帝。
容欽南啞然失笑,不禁覺得荒謬。
但天子命不可違,何況蕭苓貌美,家世如此顯赫,就算是娶了她也算不得委屈。
隻是與蕭柔的嬌矜任性不同,蕭苓太過于和婉,也更加古闆。
她是他未來的妻,對他卻如此客氣。
無論是二人的邀約,抑或是私底下相處,她與尋常貴女不同,永遠都是安分的。
這讓他的心裡泛起了漣漪。
如此想來,容欽南看向蕭苓的目光愈發深沉,莫名的煩躁讓他神使鬼差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落在她臉頰的那一刻,殿外傳來侍衛的通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