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之的目光絲毫不加以掩飾,令人發怵。
蕭苓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呼吸漸漸紊亂起來。
這裡雖說僻靜,但他堵在回院的必經之路上,保不齊會有灑掃的小厮和丫鬟路過,實在不能久留。
這般想着,她還是硬着頭皮朝趙景之的方向走去,輕輕喚了聲:“世子。”
趙景之對于她的主動,隻是淡淡“嗯”了一聲,與平日裡見到尋常貴女的禮節别無二緻。
随後他便邁開步子,兩人錯身而過。
正是去蕭家内廳的方向。
如同他隻是碰巧路過這裡。
看來他是跟着容欽南來的。
聽着趙景之漸遠的腳步聲,蕭苓的心跳漸漸平息,不知為何面色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那夜隻不過是各取所需,蕭苓信守承諾與他荒唐一場,他放父兄歸家,為蕭家洗清罪名。
之後二人應該是再無瓜葛才是。
而不是現在這般,陷入兩難境地。
究竟是哪步走錯了?
蕭苓又神使鬼差般回頭,他已走進小路深處,墨綠的背影與盎然樹影融為一體,看不分明。
她很快便轉過視線不再多看,匆匆回院。
卻錯過趙景之同樣停下腳步,對着她快要拐過院角的背影看了一眼,目光暗潮翻湧。
心裡卻是想着另一件事,他若是沒有記錯,蕭負雪是蕭淨副将的遺孤,與蕭苓并沒有血緣關系。
他們不是親兄妹。
事情,仿佛越來越難以掌控了。
趙景之眸色愈發晦暗,但隻停了一瞬,很快便移開,仿佛那一眼隻是錯覺。
——
等趙景之到時,容欽南已站在正廳外等候蕭柔出閣。
迎親陣仗聲勢浩大,紅綢十裡,禮樂齊鳴。
陳氏攙扶着老夫人的手立在堂前,看着蕭柔蓋着喜帕被蕭負雪牽引着邁出門檻,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就算不是太子妃又如何,柔兒腹中的可是皇嗣。隻是太子寵誰,誰的身份就貴重。
太子送的婚服光耀奪目,雖說隻是绛色,與太子妃的正紅有所區别,但布料與繡工卻是難得一見。
将蕭柔的玲珑身段襯得窈窕有緻,愈發溫婉可人。
容欽南一身绯色婚服,容顔俊美,神色間帶着隐隐上位者的威嚴,此時正眼含溫柔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蕭柔。
心裡不禁隐隐期待。
他看不見她的臉,看着如此清純窈窕的輪廓,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蕭苓。
無端閃過她在生死面前被他推了一把的畫面。
容欽南不由得蹙眉,又很快舒展。
親姐妹自然身形相似,他隻不過是聯想到她而已。
那樣一個古闆溫順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在意。
可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在場的人,卻沒有看到蕭苓的身影。
心裡不知為何起了燥意。
不知過了多久,等接過蕭負雪遞來的紅綢後,容欽南心裡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但很快便平複下來。
這是他冒死向帝後求來的婚事。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疼惜了許久的姑娘。
蕭柔。
她才是他的心上人。
蕭負雪極淡的瞥了容欽南一眼,見他一臉寵溺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手上青筋不由得微鼓。
卻還是強行壓抑下去,恭謹溫和道:“臣祝殿下得償所願。”
容欽南颔首,極快地看了他一眼,便握緊了手中紅綢,帶引着蕭柔轉身走向門外。
蕭負雪頓住腳步,看着二人漸遠的身影,腦海中卻是不停閃過方才在園中蕭苓那一閃而過的落寞。
看着容欽南這般對蕭柔,她是會難過的吧?
他護送蕭柔的使命已經完成,聽着耳邊陳氏與老夫人的笑聲,心裡隻覺聒噪。
正要轉身回屋時,眼睛卻瞥見了那浩浩蕩蕩迎親隊伍裡熟悉的身影。
心裡微訝,他怎麼過來了?
隔着很長一段距離,趙景之信手持缰繩跨馬,感受到投射他身上探究的目光後,居高臨下與其對視,多了一分坦蕩意味。
同很多年前一樣,緩緩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就像是在挑釁。
——
明月當空,在東宮的青石磚上投下一片清影。
東宮許久不曾熱鬧過,此番賓客雲集,觥籌交錯不絕。
趙景之生性冷淡,隻給容欽南敬了兩杯酒後便離席尋清靜去了。
如霜冷月照在他的綠袍上,愈發顯的姿态清絕。
走在草木幽深的小徑上,他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嬌俏女聲:
“你們别攔着本公主,方才明明看見景之哥哥往這邊過來了。”
“公主,您當心腳下。”
是岑钰。
趙景之緊皺眉頭,臉色跟覆了層薄霜似的冷。他剛要避開,就聽到那岑钰又驚又喜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景之哥哥,我在這裡!”
岑钰也許是多飲了兩杯酒,随着她奔過來,隐隐還有醉人的酒氣傳來,嗓音也變得軟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