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對自己道,林枝行,我隻允許你傷心五分鐘,五分鐘過後,忘記一切,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前進。
她打開鬧鐘,定好了時間,然後把自己埋在衣服裡。
鈴聲響了,這時她接到了朱筱琪電話。
“枝枝我現在怎麼辦啊,我被毀容了,我不想活了。”
電話那頭聲音十分慌亂,還帶着哭腔。
林枝行愣了愣,“到底怎麼了?你慢慢說。”
朱筱琪:“我現在真的好醜啊,我有點崩潰了。”
林枝行心一緊,那種聲音聽起來真的很絕望,她焦急得問道:“你在哪?”
“我在家。”
她趕忙打車趕去朱筱琪租在滬江的公寓。
一進門,整個房間都黑漆漆的,窗簾拉着,也不開燈。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朝着她走來,抓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問道:“枝枝,我是不是被毀掉了?”
朱筱琪摘下墨鏡,她的卧蠶整個都凹下去了,整張臉上都是各種起伏的溝壑,看起來老了十歲。
林枝行吓得捂住了嘴巴。
她不是因為被朱筱琪的容貌吓到,而是她知道這件事對朱筱琪帶來影響有多大。
她下意識安慰道:“你說什麼呢?應該是能修複的。”
朱筱琪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把能問的醫生都問過了,完全不能修複,沒有一個人能修複!我被毀掉了,我的臉,我苦心經營那麼久的臉!”
林枝行:“沒關系的小琪,現在不可以不代表以後不可以,他們不可以總有人可以的,還沒到那種地步。”
“哇!”朱筱琪嚎啕大哭起來,滿臉都是情緒激動逼出來的紅塊。
林枝行抱着她,滿滿撫着她的腦袋,安撫她。
之後,林枝行下了課總會去做飯照顧她。
朱筱琪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蒙住了,也不願意洗臉,甚至隻要看到會反射光的玻璃都會崩潰到發出尖銳的喊叫聲。
上學的時候被霸淩的畫面又不斷在她的腦海裡閃回,一點一點告訴她,長得難看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她抱着林枝行拼命哭,“一定會有多人嘲笑我吧,枝枝。”
林枝行道:“不會的。”
她們又一起跑了滬江市很多的醫院,但醫院給出的答案都很保守。
每次去完一個醫院,她就更加絕望一分。
“我覺得我沒救了,我才多大啊,怎麼會這樣……”
林枝行繼續安慰,“你别擔心,還有很多有名的醫院都沒去呢,還有韓國的日本的醫院,我們去韓國看看吧?”
朱筱琪又“哇”一下哭了,“我怕我都出不了關。”
“不可能的呀,小琪,你多有錢啊,有錢肯定能解決。”
林枝行打開小紅書,準備查查韓國有沒有什麼厲害的醫生。
結果一打開就是一條筆記,“今天去三院面診居然看到了整容圈的大博主,感覺她已經毀容了,整個人和老巫婆一樣。”
“誰啊誰啊?”
“豬豬小琪?她好像已經快兩個星期沒有發紅書了。”
“活該,整天搞那個幼态臉,醜死了,帶壞小孩子。”
林枝行立刻劃掉屏幕。
朱筱琪瞟了她一眼,道:“是不是有很多人罵我?”
林枝行苦澀道:“你别看了,網友們都是這樣的。”
朱筱琪意料之外很輕松道:“沒事的,畢竟我是公衆人物,我靠這個賺了很多錢,承受一些非議也是正常的。”
她之前就天天被人罵,矽膠臉,饅化臉,蛇精病。
被罵的時候還少嗎?
所有人都在盼着她早點整容翻車吧,盼着她靠作弊偷來的人生早點打回原形,盼着她重新下地獄。
林枝行松了口氣,心想,她能想通可真好。
林枝行道:“我要上課去了。”
“嗯嗯。”
林枝行回來後,隻見朱筱琪趴在陽台上,看着遠方發呆。
她吓得馬上打了她電話。
“小琪!你在幹什麼,你快點回去。”
“我真的不能忍受我長得不完美,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用時間解決。”
“小琪,你冷靜點,外貌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麼重要,有權利和資本才有底氣……”
林枝行脫口而出,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資本和權利确實可以緩解容貌焦慮。
但她這輩子都沒法與容貌和解。
人是視覺動物。
她自己就是一個愛看臉的人,再有錢的人隻要長得不好看,她就會打心裡排斥。而一個再缺德的人,隻要長得好看,别人就會一次一次容忍他的毛病。
更别說她割舍不掉的容貌焦慮,控制不住對于外貌的自卑。
然而朱筱琪隻是冷冷對她道:“那你願意和我現在一樣難看嗎?”
“我……”
林枝行隻是猶豫了一會兒,就看見朱筱琪從大樓上一躍而下。
她隻見到一團黑影,就如一隻被獵槍擊斃的烏鴉。
烏鴉的羽毛是五彩斑斓的,人用肉眼卻隻能看見黑。
先入為主,第一印象定義了它的一生。
“小琪!”
她好像突然産生幻覺了,她看見了千萬隻五彩斑斓的蝴蝶從斑駁的血液中飛出,然後直直朝着她沖來,把她整個人都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