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這麼憎惡這個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時代,卻助纣為虐,隻因為她也想要得到這樣的小恩小惠。
她來到了朱筱琪的葬禮現場,她漂亮的遺照擺在面前。現場來了很多親戚,但沒有一個同齡人。
林枝行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朱筱琪有且唯一的朋友。
“小琪……”
憋了那麼多天,她終于哭了出來,淚珠如同落雨,撕心裂肺也不為過。
或許是因為在别的城市的緣故,她不需要裝腔作勢,用一套人設來包裝自己,她不用顯得成熟穩重,可以放肆大哭,反正也沒人認識自己。
她不是完全在為朱筱琪哭,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了,她恨所有人,但最恨自己。
晚上,她坐着高鐵回去,這個點車上也沒有多少人,她安靜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又感覺做夢了。
夢裡的甚少下雪的滬江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整個城市都被凍結了。
她被手機消息叫醒。
季潤堯:“有空聊聊嗎?有些話想和你說。”
林枝行道:“今天到外地去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季潤堯道:“沒關系,我等你,多晚都等。”
林枝行道:“那火車站外面見吧。”
季潤堯:“好。”
列車到站,林枝行趕緊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一到外面,她就被迎面吹來的寒風襲擊了,她不禁打了幾個噴嚏,把大衣裹得更緊一些。
季潤堯從遠處緩緩走來。
林枝行看見他,莫名其妙感覺他好像老了很多。
他好像已經不長自己想象中的那個模樣,這幾天看起來又辛苦了。
林枝行想想自己,他們這樣的人,到底要辛苦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休息呢?
他的聲音有些滄桑低沉,還帶着點刺骨的寒意,“你到底有什麼不爽的,你一定要毀了我你才開心嗎?”
林枝行茫然擡起頭,“你在說什麼?”
季潤堯道:“别裝傻了,你就這麼恨我嗎?你覺得我每天日子很好過嗎?你還要這麼對我?”
林枝行不知所措,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季潤堯抓着她的肩膀,“你去和你有錢有勢的前男友複合啊,你要纏着我幹什麼?”
手術刀的寒光反射到她的眼睛裡。
林枝行倏地呆住,“你……要幹什麼?”
林枝行雖然知道他想要殺了自己,但此刻的想法不是馬上跑,而是想要救救眼前這個她曾經崇拜的偶像,她人生價值觀的代言人。
或許她打心裡還是覺得,季潤堯一定不會動手的。
“我求你了,不要幹傻事毀了自己好嗎?你還想當醫生嗎?”
他質問道:“你想讓我當醫生嗎?”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手術室裡救死扶傷,十個小時的手術,讓他連呼吸也覺得很吃力。
他脫掉渾身是血的手術服,趴在水池邊上喘息。他感到自己的心髒在抽搐,立刻吃了兩顆防猝死的藥片。
這裡有最好的設備,最充足的資金,最罕見的病例,但是沒辦法,他留不下來。
有沒有林枝行,他都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鲫,一遍又一遍躍龍門,因為人太多了,他們隻能把門檻越壘越高。最後從自己家鄉跨越萬水千山遊來的天之驕魚一頭撞死在石階上,還埋怨自己生前不夠努力。
他把手術刀抵在她的下巴上,緩緩開口,聲音似乎來自地獄,帶着凄厲與冰冷,“林枝行,我們一起死了好嗎?你也恨這個世界吧,我們帶着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恨意,一起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