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在顫抖,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重重地捏緊,一瞬間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本白皙的面龐漲得通紅,青筋在額頭微微凸起,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乎随時都能咬碎什麼。周儒生整個人如同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周身散發着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阿桃都不敢再多言。
他努力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憤怒的情緒卻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他的理智。巨大的情緒波動讓他有些無力,就近低着頭坐在了椅子上,散落的頭發遮住了眼睛,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洩露了他内心的積壓情緒。
周儒生緊緊地攥着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這說的都是些什麼混賬話……"
忽然,腦子裡傳來了一道熟悉的機械音,是許久沒出現過的003。“這麼生氣呢,我當你缺心眼不會在意呢。”
周儒生皺眉,眉眼之中有些不耐,“你什麼意思?”
他現在還沉浸在情緒當中,語氣算不上好,但003卻一點也不計較,繼續開口道:“你都覺得受辱,更何況你那竹馬,他什麼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
在聽到此番話後,周儒生的戾氣散了大半,眼裡的怒火一瞬間被另一種情緒代替,原本冷凝的表情竟然開始委屈了起來,活像一隻被主人抛棄的幼犬。"怎麼會這樣……"
003再接再厲,"這也正常,自古稀少的事物不是被追逐推崇就是被多數一方震懾壓迫,從我做系統以來可看過不少。在你這個社會,哥兒特殊的生理構造成為少數,但很不巧,他們的地位屬于後者。"
“所以‘我’是哥兒,才會不能出門嗎,街上零星幾個頭戴紗帽的哥兒,不是因為遮陽,而是不被允許抛頭露面?”周儒生消化着003的話,隻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說話的聲音都在不自覺發抖。
也不怪周儒生對哥兒的處境一概不知,先不說哥兒的數量極少,十裡之内都不一定能找到一個,要是哪裡生出了一個哥兒必定能引起不小的讨論。最初哥兒還不為世人所容,一出生就是溺亡的命運,後來有人發現哥兒天生美貌,漸漸在後宅嬌養哥兒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
窮苦一點的家裡大多會等稍微懂事一些,就送到當地的權貴家中養着,命好一點的也許能得個名分。要是本身就出生在勳貴人家,日子能好過不少,但也逃不過嫁作人婦被困内宅的命運。
在大多數人心底,依然覺得哥兒是一種畸形的存在,隻不過把這種偏見變成了各種束縛哥兒的教條,隻是不像白紙黑字寫出來的律法,更多是這個世界掌權人的默許。
一輩子都在深宅大院裡面,如果不是家裡養着哥兒,像周儒生這樣的毛頭小子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知之甚少再正常不過。
少年之志在于天,往往看不到深陷泥潭而向上不斷伸張的手。
周儒生徹底被颠覆,脊背一彎再彎,整個人可以說是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所以不是阿娘他們變了,是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
003沒有再重複事實。
片刻之後,周儒生像是不能接受事實,雙手抱頭面色痛苦,緩緩開口:“那許凜怎麼辦,他不是最想做官嗎。”
“怎麼,就嫁給我了……”
一直不冒泡正在潛水狀态的003:計劃通。
果然系統教人教不會,事情教人一教就會。
就在這時,門外匆匆趕來了一個侍女,進門看到還在跪着的阿桃,立馬動作變小了起來,生怕自己也觸了主子的黴頭挨罰,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夫人,甯王妃來貼,請夫人過府賞梅。"
周儒生神情恹恹,“直接說我病還沒好全,讓他們去找老夫人吧。”
侍女看上去有些為難,"老夫人到城外禮佛去了,怕是趕不回來。"
周儒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壓下心中的情緒。
甯王?
他在外打仗的時間居多,和朝臣關系不算熱攏,和這個甯王更沒什麼交集,怎麼會突然間來請許凜過去赴宴。
思慮了幾個回合,周儒生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侍女去回絕了。
但不曾想,一刻鐘之後,侍女又匆匆趕來,"是甯王府的總管親自來送貼了,想請夫人賞臉過去。"
話說到這份上,周儒生再不去就是直接打甯王妃的臉面了。他看向還在跪着的阿桃,想了一會兒說:"你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