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瞳孔緊縮,一瞬間呼吸亂了。
黑發軍醫咬字有一股刻意的親昵感,他的态度仿佛在說,“别裝了,我清楚你是什麼樣子。”
太宰治無法停止懷疑和胡思亂想。
绮羅眼中的自己總是蒙着一層美好的濾鏡,而太宰治十分清楚那并不是他。
現在,面前這個以神樂绮羅好友自居的男人戳破了這層表象,是否意味着绮羅也知道呢?
……
森鷗外越看小孩微顫的瞳孔越覺得有趣。
他隻是賭一把釣魚執法而已,沒想到抓到了一隻偷摸幹壞事的小貓不說,并且這隻小貓的軟肋同樣十分明顯。
瞧瞧他提到神樂绮羅時,太宰治微抿的唇和無法掩飾的慌亂。
森鷗外坐下來,施施然地交疊雙腿,擺出一副掌控者姿态:“你很在乎他。”
“不!”太宰治下意識反駁,“我們隻認識了兩個月。”
他警惕地看着森鷗外,質問:“你和他又是什麼關系?”
“嗯哼、”森鷗外勾了勾唇,男孩像隻生氣的小河豚,渾身豎刺,可愛極了。
他故意模糊地說:“擁有共同理想的戰友?同一陣線的同伴?”
盡管森鷗外和神樂绮羅是第一次見面,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并沒有說謊,隻是到了他嘴裡,一分交情成了十分,反倒太宰治成了局外人。
森鷗外輕輕敲擊桌面,聲音規律不刺耳,但一下一下隐隐加快——控制談話節奏的小手段。
太宰治沉默地垂眸,眼睫投下一片陰影。
敲擊聲回蕩在小小的木屋裡,無聲間叫人神經緊張。
“你應該在學校。”
森鷗外像是一個長輩那樣開口,明明是關心的話卻讓太宰治犯嘔。
“理想?哈、”太宰治無視森鷗外的指責,打亂節奏突然回到上一個話題。
敲擊聲停了。
他嗤笑一聲,神經放松下來:“如果绮羅腦子裡有這種東西的話,你猜他會怎麼做?”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
面前的家夥根本就不了解神樂绮羅,隻擅自用冠冕堂皇的假象虛構出一個光輝宏偉的形象,順帶不害臊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神樂绮羅如果有理想,不論是“幹掉敵人”,抑或“追求和平”。
按照對方的直線型思維——幹掉所有對立面的“敵人”,掃平一切障礙……
平心而論,绮羅不是幹不出這種事,并且他真的能做到。
神樂绮羅才是恐怖的根源,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想。
小孩刹那表現的噩夢般的洞察力,叫森鷗外腦内的警鐘忽的響起。
謊言被拆穿了。
“哦?那麼治覺得呢?”他不動聲色地問。
“别那麼叫我。”太宰治的銳利很快如冰雪消融,他嫌惡地抹了抹身上的雞皮疙瘩,嘲諷道,“大叔不是他的戰友嗎?理應比我更清楚才對。”
聽到他的稱呼森鷗外沉默了一瞬:再怎麼說才26歲就被叫作大叔……
太宰治又恢複乖順的笑容,但語氣怎麼聽怎麼挑釁:“關于我逃學的事,你大可以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他。”
森鷗外無奈地攤攤手:“别把我想成告密的糟糕大人啊。”
确實,如果太宰治破罐子破摔,他當然不能威脅到對方。
但就像森鷗外最開始說的,太宰治在乎神樂绮羅,不論程度多少,這是既定事實。
介于小孩子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免得小家夥惱羞成怒,森鷗外沒有步步緊逼。
他話鋒一轉,“羊好玩嗎?”
太宰治猝不及防微怔:“勉勉強強。”
森鷗外溫和地說:“治突然拜訪是羊缺少什麼嗎,藥品?武器?”
“都說了别那麼叫我!”太宰治擡高聲音。
隻有绮羅才毫無距離感地,黏糊糊叫他治。
同樣的音節從森鷗外口中出來。
惡心。
“我的錯。”這麼說着,森鷗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歉意,“作為賠罪,我不會将你的小秘密告訴他。”
說謊,明明是要挾。
太宰治沒有扯下他的遮羞布,直截了當道:“食物、錢、武器,這裡有多少?”
這話就是默許森鷗外拿“小秘密”威脅他的意思。
“……真是獅子大開口。”森鷗外苦惱地撓撓頭,“看在绮羅的份上,當然可以,不過你沒有正式加入羊吧?”
他明面上握着太宰治的把柄,但後者可以随時擺爛掀牌桌。
交鋒回到一比一的平局局面。
太宰治才不理會他既打感情牌又離間的話術。
看向森鷗外手裡的手術刀,太宰治攤手,意圖不言而喻。
森鷗外:“……”
算上神樂绮羅護短過來揍他一頓的可能性——
二比一,天平朝太宰治傾斜。
手術刀遞到太宰治手中。
接下來的五分鐘,行李箱夾層裡的錢、用膠帶黏在桌底的槍、抽屜裡的備用刀片,以及森鷗外外套口袋裡的硬币——
“至少給我留頓晚飯的錢吧?”森鷗外試圖動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