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監獄。
太宰治盯着舊式密碼鎖,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口袋裡的曲别針。
“小說家雖然勉勉強強啦,但是能離開監獄不是更好嗎?”
難道殺人就沒辦法寫小說了嗎?他不理解。
織田作之助坐在床沿,簡陋的小桌上攤着空白的稿紙。
他盯着墨水瓶,瓶中插着神樂绮羅送給他的羽毛筆。
“被裁掉的末頁正好是殺手闡述不殺人理由的一幕,而我卻無論如何無法推斷其中的轉折。”織田作之助撓了撓頭發,“所以想着親身實踐一次大約就能推理出來了吧。”
“狡猾的老頭子。”太宰治輕哼了一聲,欄杆被小皮鞋尖踢得當當響。
“作之助是體驗派啊~”
明明難得正經喊織田作之助的名字,卻因為怪腔怪調而嘲諷拉滿。
“這麼說起來,绮羅的異能可是靈感系哦~随随便便就能寫完一本小說。”太宰治故意扯出小田和也當初的诽謗謠言。
“是嗎,真好啊。”織田作之助羨慕地感歎,“我想了三天無從下筆。”
“……”雖然早就看透他木讷的個性,但太宰治仍舊驚到了,“你不疑惑嗎?”
織田作之助現在疑惑了:“什麼?”
太宰治苦惱地問:“……你為什麼相信绮羅的異能是靈感創作?”
“诶?不是嗎?”織田作之助的疑惑加倍,“那是什麼?”
太宰治玩笑般地說:“異能這麼重要的情報怎麼可以随随便便告訴犯人啦,難道織田作會把自己的異能告訴我嗎?”
然而織田作之助并不覺得異能有什麼好隐瞞的:“我的異能叫天衣無縫,能夠預知接下來五秒以上六秒不到時間裡的死亡感知。”
太宰治無言,被一種莫名的無所适從席卷。
他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結果繃帶上的蝴蝶結被發絲纏住了,不得不花了一段時間繞出來。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告訴你绮羅的真實異能。”
绮羅的異能有負面效果,而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這一點。
織田作之助表示理解:“嗯,沒有關系。”
“……好吧,但是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我的——”
太宰治蓦地地頓住話頭。
他當然可以告訴織田作之助,作為究極反異能的人間失格的具體效果。
他隻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绮羅還不知道。
意味着他瞞着绮羅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這讓太宰治突如其來地沉默了。
時間回到現在,擂缽街郊區的診所。
“謊言這種東西隻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壓得人喘不過氣。”
森鷗外看着閉口不言的太宰治如是說道。
經曆了“共犯”之後的漫長沉悶,森鷗外終于再次微笑,那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笑容。
而他就這麼挂着刺眼的、令太宰治讨厭的笑容,宛如法官一般宣讀判決:“你認為你值得神樂君原諒嗎,太宰君?”
森鷗外狡猾地将“會不會原諒”偷換概念成“值不值得原諒”。
前者取決于神樂绮羅,绮羅是個“好人”,至少面對太宰治時是個絕對的“好人”。
而後者取決于太宰治自己,雖然他沒有意識到,但森鷗外很清楚,太宰治很容易陷入情緒内耗的漩渦。
愧疚、自責、逃避——
尤其對于敏感的太宰治而言,無法逃離。
或許幾年後的太宰治能夠無視這些,但顯然,現在的他不能。
無論謊言戳破後,神樂绮羅選擇放棄太宰治,亦或是謊言持續下,太宰治最終受不了心理壓力逃跑。
森鷗外都獲得了他想要的結局。
“你猜他還要多久才會發現?”
像是逗弄雨夜裡瑟瑟發抖的流浪貓,森鷗外沒完沒了地戳弄貓咪顫抖的脊背。
太宰治長而卷翹的睫毛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他沒有回答森鷗外,隻是透過診所内部濾掉大半陽光的狹小窗戶,出神地盯着擂缽街中心的一小片天空。
中原中也和神樂绮羅的戰鬥餘波隐約從那兒傳來。
許久,森鷗外聽到太宰治冷淡地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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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必要先解釋一下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神樂绮羅一邊躲避中原中也來勢洶洶的攻擊,一邊對他喊道。
上次來擂缽街的時候,他見過橘發的羊之王。
說明羊之王同樣可能見過他,即“認出”這個詞情況屬實。
“沒什麼好說的,擅自把别人擄走,又逼陰險混蛋做讨厭事情的人不是你這該死的人渣嗎?”
中原中也的眉毛因憤怒高高揚起,他腳尖微動,堅實的大地上,蛛網狀的紋路一折二折三折蔓延。
“不、等等——”
中原中也口中的“擄走”“逼他做讨厭的事”“人渣”……不會說的是他吧?!!
伴随巨大的爆裂聲,神樂绮羅大腦陷入混沌,像是機能破壞、無法接收指令的仿生人,突兀靜止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