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被掀飛出去的前一秒,神樂绮羅猛地回過神,往旁邊一跳。
看着斷裂的樹枝,碎裂的石質水井圍欄,一路滾落到擂缽街深坑底部的石頭。
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許多記憶碎片:
第一天放學時治悶悶不樂的小臉。
自己從未接到過來自學校的任何通知信息。
人體解刨圖、熟練地用鐵絲和曲别針開鎖。
刀傷、繃帶,家政課上鋒利程度堪比肋差的刀。
對港未來21區勢力分布的關心。
學校沒有小賣部,但是每次接到小孩都消失的零花錢。
最後、是他在擂缽街看到的小圓帽,和那天回家後,小孩拐彎抹角的詢問……
原來治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過,隻是他像個笨蛋一樣,一廂情願地無視了小孩的信号。
神樂绮羅忽然不自信了,治在讨厭他嗎?
他一昧的關心和愛護會成為治的負擔?
神樂绮羅知道太宰治一直是個别扭的孩子。
像隻警惕的小貓,從不直接說喜歡,一邊觀察一邊繞着圈靠近,一有風吹草動,咻地鑽入路邊的草叢。
他自以為給小貓提供了溫暖的小窩和新鮮的貓糧,然而不分場合的好意是否像一條細細的線,絆住了貓貓的自由?
神樂绮羅的大腦愈發混亂,中原中也短短幾句話把他的思緒攪成了一團漿糊。
他抽出腰間的肋差,但短刀忽然變得很重,而打鬥揚起的塵土也使空氣變得渾濁,難以呼吸。
神樂绮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誡自己,關心則亂。
首先,小孩不可能不喜歡他,親昵和信賴無法僞裝。
因為即使在異能特務科呆了小半年,太宰治壓根不允許任何人牽自己的手,除了他。
其次,根據資料,羊是個排他性較強的流浪兒組織,這意味着如果治想要加入,絕不能家庭美滿。
編造謊言是唯一的選擇。
最後——
神樂绮羅将肋差插回刀鞘,一副暫時停戰的模樣。
“我想知道加入羊之後收取會費嗎?”他禮節性地問。
中原中也一臉“你在講什麼鬼話”的表情:“啊?”
“比如說每天上交兩千円才能維持‘羊’成員身份之類——啊、還得扣掉來回一百円的公交車費。”
“那麼我更正一下,是每天上交一千九百円。”
随着神樂绮羅每多說一個字,中原中也的表情就更複雜一點,到最後眼皮止不住地跳。
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靈,理解了什麼叫“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那隻是一個意外。”中原中也底氣不足地強調,随後理直氣壯起來,“别想污蔑羊,我早就把錢還回去了!
“而且羊怎麼可能向自己人收保護費……呃、”中原中也猛地合上嘴巴。
他想起來自己雖然還了錢,但讨論到是否讓太宰治加入羊的時候,白濑又手腳利索地收下了“賄賂”。
面對神樂绮羅的凝視,中原中也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表情定格在驚疑不定上。
“白濑那家夥不會一直在收錢吧?!”
很好,小孩為什麼針對羊的源頭也找到了。
神樂绮羅暗自點點頭。
“等等,你和陰險混蛋到底是什麼關系?”
中原中也從他的态度裡察覺到異樣,眯了眯眼睛,追問道。
青年實力出挑,并且自始至終沒有動用異能,如果對方打定主意還擊,中原中也自認不會像現在這麼輕松。
還有,面對一開始嚣張過頭的羊的成員,他完全沒有教訓一頓的打算,怎麼看都和“虐待癖”相去甚遠。
神樂绮羅沉吟。
他曾經問過太宰治“在學校有交到朋友嗎?”
當時小孩的回答是:“沒有,隻有以暴力自居的多動症小學生,嘁、腦容量比蛞蝓還小。”
神樂绮羅對中原中也笑了笑,答非所問:“治交到了很出色的朋友。”
提到治時,青年的眉眼蓦地軟和下去,眼裡落滿了細碎的星光,有一種缱绻的溫柔。
中原中也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真心實意地誇獎他。
“混、混蛋,别以為用糖衣炮彈我就會放過你!“他口吻兇狠得很勉強,耳根倒是不争氣地紅了。
“最後一個問題。”神樂绮羅說道,“治在羊玩得開心嗎?”
聽到這個濾鏡八百米厚的問題,中原中也忍無可忍:“陰險混蛋天天把所有人指揮得團團轉,一到幹活就溜号,他不開心誰開心,你嗎?!”
中原中也吼完又覺得不太好,畢竟神樂绮羅從頭到尾和顔悅色。
他拽了拽發尾,懊惱地說:“你還有别的廢話要問嗎?”
“……算了,管你是不是人渣,反正都是軍警的人,幹脆打一架分出勝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