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無聲息。

……

在被抱上星艦以前，阿洛伊斯最初的打算是先裝睡一會，等星艦啟航後再悠悠轉醒，預想中的整個表演過程将無懈可擊。

萬萬沒想到一上星艦他就被艾納爾直接抱進睡眠艙裡，連睡眠艙外的燈光都調成了适宜入睡的昏暗模式，阿洛伊斯大概負隅頑抗了幾分鐘後就真的沉沉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黑甜，等他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意識逐漸回籠，他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與睡眠艙外那雙猩紅的眸子對視了三秒鐘。

阿洛伊斯心髒一抽，差點被吓一激靈。

“元帥……”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率，心有餘悸地試探着開口。

“怎麼不叫我艾納爾了。”不知站在睡眠艙外低頭看了阿洛伊斯多久的男人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這是來清算他了……阿洛伊斯剛要思考怎麼蒙混過關，站在睡眠艙外的人已經移開了視線，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開口：“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

接着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阿洛伊斯沉默地從睡眠艙裡翻身坐起，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愣了兩秒。而一旁等候的仿生人安靜上前，将他從睡眠艙裡抱下來，為他拿來更換的衣物，阿洛伊斯一言不發地接過來，自己給自己套上。

艾納爾開始對自己起疑了。

阿洛伊斯在餐桌前坐下，垂眸看着餐盤裡被精心烹制的餐食。

自己這趟迦文之行确實漏洞百出，艾納爾性格本就多疑，會開始懷疑自己是理所應當。

他拿起一旁的果汁，移眸看了眼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男人，對方似乎正在忙着處理工作，盯着屏幕眉頭緊鎖。

他喝了一口果汁，重新将杯子放下。

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自己現在可以信任艾納爾，跟艾納爾和盤托出嗎？

面闆裡的全息錄影被設置了靜音，正停止在亞瑟被格裡弗斯抱着出現的那一幀，艾納爾用餘光看着在餐桌旁乖乖吃飯的小孩。

他在想自己跟阿洛伊斯見的最後一面，對方在他的辦公室裡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自作聰明從他的酒窖裡拿了一瓶自己本就要送給對方的金果酒，以此做交易，願意陪他出席一次首都星的音樂會。

還在最後離開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擁抱。

艾納爾閉上眼睛，緩緩呼吸以平息自己因為回憶而躁動的精神力。他總是避免去想那天的事情，阿洛伊斯在他面前的邊界感一向差勁，那是他這麼多年來苦心孤詣刻意營造的結果，所以那個擁抱不會有任何其他的意味，但他仍像個傻子一樣在阿洛伊斯面前渾身僵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無所知地送對方登上軍艦，然後在二十五天零十三個星時後，得到了裡歐尼斯遭遇突襲的消息。

他睜開眼睛，看着屏幕裡的小孩，對方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一聲艾納爾，阿洛伊斯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艾納爾。

阿洛伊斯跟他說我們勝利後見。

他很清楚，亞瑟是個七歲的孩子，而阿洛伊斯是個完全的成年人，他們是一個人這個設想簡直是天方夜譚，但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立刻像瘋長的雜草似的充斥着他的大腦。

距離裡歐尼斯那場突襲結束已經有十個月，他失去阿洛伊斯的蹤迹也已經有二百九十四天。

他在前天收到了來自格羅夫的最新彙報，在高陵星域的搜索也一無所獲，這意味着整個聯盟北部的搜尋任務宣布失敗。

阿洛伊斯答應過他，要與他戰争勝利後再見，他們約定好了。

那個一閃而過的荒謬念頭對他來說就像将要溺死之人得到的浮木，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依據，但他隻能選擇牢牢抓在手裡。

阿洛伊斯味同嚼蠟般吃完這頓飯，就看到餐桌對面的人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他。

“吃飽了嗎？”桌對面的人看着放下餐具的阿洛伊斯，勾出一個笑容。

要來了，阿洛伊斯規規矩矩地坐好，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放在桌面的光腦通訊提示開始閃爍，艾納爾下意識看了一眼，立馬變了臉色。

“格裡弗斯會陪你玩。”他迅速站起身來，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交代，站在不遠處的格裡弗斯立馬上前待命。

阿洛伊斯不明所以，看着艾納爾匆匆離去的背影。

又出什麼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