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布滿疙瘩的綠色長舌瞬間從櫃子中竄出,吸附在了一個離櫃子最近的男人的脖子上。
伴随着舌頭一下下蠕動,櫃内的低吼聲與“咕滋咕滋”聲在空氣間混雜,“惡怪”的身軀也從黑暗中完全展露——
隻見一個五官浮腫,佝偻着脊背的東西從鐵櫃内踱步走出,兩條宛如鐮刀般的胳膊自然而然地垂在幹癟的兩腿邊,渾身上下黝黑的皮膚蒼老而又松弛。
頭頂的兩根肉色觸角更是在空中肆意揮動,觸角頂部兩個葡萄大小的黑球似是怪物的眼珠,薄膜式的眼簾不停眨動。
被它吸食着血肉的男人想要掙紮,可剛伸出手,隻見一道殘影閃過,胳膊被惡怪斬斷,穩穩落在它鋒利的刀刃上。
不到五秒,那個身材飽滿的男人外表已經變成層枯皮,伴随肌肉的萎縮,眼珠爆起,雙眼直勾勾地盯向前方,似有天大的怨氣,遲遲不見合上眼簾。
此時,系統播報音響起——
【倒計時:4分47秒
總人數:37人 剩餘人數:35人】
池修靜靜地坐在圍欄邊,沒有向周圍的任何人伸出手請求援助,甯願像是一座剛被雕刻而成的絕美雕像,倦怠地凝視紛争與慌亂。
他從來不相信、不依靠。
因為他始終覺得,唯一不會傷害自己的,能拯救自己的,有且隻有自己。
随着惡怪觸角的擺動,那條被惡怪不斷吸食的胳膊掉落在地上,枯如樹幹的雙腿逐漸有了人的樣子,就連那些表皮的褶皺也隐隐有被撐開,還伴有各種綠色的不明粘液從中滲出,滑落到甲闆上。
惡怪似乎感受到了面前池修的存在,它再次開浮腫的嘴唇,血液從嘴角滴落,寒冷的環境下,就連每寸吐息都變得清晰無比。
“這家夥在幹嘛?還不快跑!”
“不會精神狀态有問題吧?”
“站不起來,是殘疾人嗎?”
細微的議論聲不斷傳出,身後的人們早已躲到各處角落,而在他們眼裡,打算直面惡怪的池修,無疑是個怪胎。
池修理所當然的也聽到了這些聲響,可當他視線輕輕往後一瞪,他們瞬間就噤了聲,歪過腦袋,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這種事池修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曾經他還有個可以陪他說話的人的時候,那人總會帶很多人來見他,而在那所囚籠裡,他除了睡覺外,唯一的活動就是做他們的陪練。
每當他們輸了之後,嘴裡吐出的話向來都是這種貶低與譏諷,甚至還有詛咒。可當他從酣睡中擡起眼,那群人就又被吓得連連後退,連忙丢下幾句狠話跑了。
人人都覺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卻人人都不敢在他那待太久。
他扶上欄杆,借着力量踉跄站起,左腿本就有舊傷,現在被海水刺激得更加疼痛難忍,泛白的嘴唇不禁微顫。
開什麼玩笑,如果死在這的話,那從那個地方出來就将毫無意義。
想到這,池修握緊雙拳,指甲死死攥進掌心,鮮血順着他蒼白的皮膚一點點滴落,在長發的遮掩下,眼裡的狠厲漸漸聚攏。
而在大家眼裡,他們隻看見池修顫抖着雙腿,長發遮掩了他的神情,大口喘着粗氣,甚至連站立都仿佛耗費了他所有力氣。
他們瞬間呼吸一滞,其中一個女人更是捂住嘴巴驚呼,“天呐,原來真是殘疾人嗎?!他還流血了!誰快去救救他!”
女人呼喊的聲音實在是太大,池修下意識被這道聲音吸引,嘴唇憤怒地咬緊,朝他們瞪去。
結果,到他們眼裡就是,“他在祈求我們的幫助!”
池修:“……”
池修疑惑地四處張望完整艘輪船,也沒看到有誰像是在祈求幫助的樣子,反倒是他們,已經散布到甲闆上能躲藏的所有地方。
“小心!”
突然,不知誰的一聲大吼,将池修從走神中喚醒。
此時,惡怪好似也感受到了池修的存在,它再次張開臃腫的下颚,血液從嘴角滴落,寒冷的環境下,就連每存吐息都變得清晰無比。
或許是沒人認為這個病弱殘廢能存活,他們不忍再看一遍剛剛的血腥場面,紛紛别開了視線。
“咚——”
甲闆的破裂聲響起,他們下意識瑟縮了幾分,眼睛也跟着死死閉上。
其中一個老婦人更是背過身子,不停盤弄着手裡的佛珠,心裡默默哀悼又失去了個年輕鮮活的生命。
直到片刻過後,不遠處忽然傳出一聲驚呼,“啊???”
這道聲音完全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慘叫嘶吼,反倒像是一種不可思議?
他們徐徐睜開眼睛,望向池修剛剛所處的位置,看到的卻僅僅是惡怪綠色的長舌深深插在木闆上。
而池修呢?
居然正半蹲在圍欄旁,手上緊緊攥着的木棍,被他插在甲闆上,劃出一道恐怖的長痕。
“開玩笑的吧,他剛剛不是連路都走不穩嗎?速度怎麼變得這麼快!”
“一根樹枝劃爛甲闆,這家夥才是怪物吧........”
“話說那樹枝到底什麼特質,這麼耐造。”
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池修冷眼掃過衆人,視線卻始終沒有為他們停留片刻。
他也不知道這群人才驚訝什麼。
隻知道現在自己的腿還是像被螞蟻啃食般,麻木難忍。甚至剛剛如果沒有這根樹枝撐着給他緩沖,他可能早就直接撞擊到欄杆上,狼狽不堪了。
不過……
池修頓了頓,看向自己的面闆,上面正顯示着——
【武器:樹枝 損毀度:6%】
确實很耐用。
他迅速繃緊神經,腳尖下意識向後側一蹬,隻見惡怪的攻擊正好從他面前劃過,鼻尖甚至還能隐隐感受到對方刀鋒下所帶起的急促氣流。
池修向來也不是吃素的,瞧準時機,立馬毫不猶豫舉起他唯一的武器,對準目标的脖子,狠狠刺去。
“…………”
所有人瞬間都屏住呼吸,長達數秒的無聲下,他們死死盯着不遠處的一人一怪,細密的冷汗不自覺從額頭冒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小心翼翼地伸長腦袋,試探道,“殺......殺掉了?!”
池修垂眼看向自己的樹枝,上面正冒着濃濃白煙,褶皺裡的粘液順着樹枝逐漸上爬。
雖然他不敢自诩自己力氣到底有多大,但他絕對有信心拿這根樹枝當匕首用,甚至能用出遠超于匕首的威力。但事實卻很可笑,他現在連表皮都沒有劃破,哪怕是使上百分百的力量,它身上的粘液還是像層屏障一樣,阻礙他刺下。
這東西好像根本對它無效。
想法落下的瞬間,隻見惡怪猛然張口,口腔内數千顆密集的牙齒猶如遠古深洞,伴随着身上的骨頭急劇變形,它變得更加龐大,巨大的陰影籠上池修的腦袋。
惡怪生氣了。
一道身影從角落裡沖出,一股濕熱的力量裹挾上他的身軀,擺放着的木桶被他們兩個壯碩的身軀,撞擊的四散開來。
池修幽寒的眸子不禁落向身旁的男人,隻見這個身穿藍襯衫的墨鏡男渾身濕透,領口或許是因為剛剛的逃竄而淩亂敞開,衣袖半卷在臂彎,露出健壯有力的肌肉。
池修一下便認出了這人是誰。
那個把他從海裡撈起來的人。
池修這才忍住沒有一下把人扭斷脖子,但還是微不可察地輕“啧”一聲,
這人是在倒什麼亂?
不等池修想通,墨鏡男迅速曲起身子,将左肩抵上池修的小腹,雙手環抱上池修的膝蓋,一個用力,猛地将人扛起。
突如其來的騰空感讓池修極為不适,他緊緊攥住墨鏡男的肩膀,眼神覆上層冰冷寒意,“放我下去。”
墨鏡男卻還死死扛着他不放,嘴裡怒斥道,“别逞強了!”
池修神情也跟着疑惑起來:“什麼?”
墨鏡男:“你是肌無力吧!”
池修:“.........”
還不等池修辯解,他已經被墨鏡男塞進老弱病殘堆了。
“别怕,交給我們吧,我們盡量拖滿五分鐘。”
說完,墨鏡男直接扯下被惡怪打斷的一處欄杆,帶領幾個武器還算像樣的幾位男女沖到了最前線。
甚至不知何時,他們為了不被一鍋端,還把剩餘36人分散在輪船各個地方,年輕力壯的坐在人群最前面,形成屏障保護,而其中池修所在的地方集中了所有老弱病殘,身旁還有不少大媽在用以為他聽不到的聲音悄悄說起閑話。
“剛剛我是不是看錯了?我以為他是憑借樹枝把甲闆給劃壞了呢。”
“應該是惡怪劃的,他正好卡在那。”
“也對,正常人都不會有這本事吧,何況他看起來那麼弱,還是我們多保護保護他吧。”
池修:“……”
怎麼莫名感覺好像被誤會了什麼。
——【A107區人數已清零】
——【A092區人數已清零】
——【C33區人數已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