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長公主今晚出門赴宴去了,不至于驚動到她。齊國公那兒隻要得了信,也不會突發奇想來打攪兒子兒媳相處。
其實早在嫁給李秉真前,清蘊就預想過類似的情況,畢竟關于他身體的傳聞太多,誇張者說不久于人世,其他的,什麼不良于行、纏綿病榻都有。
也許是婚後這幾天他表現得太像個無病無痛的普通人,以至于她差點忘了這些。
不知何時,清蘊終于回過了神,她發現自己手心居然在滲着寒意。
大夫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據說是位屢次被太醫院招攬而不受的民間聖手,名張穎,人稱張神醫。
張穎本來神色平靜,進門後看見李秉真狀态臉直接一黑,取出随身攜帶的金針,飛速紮進了幾處穴道。随着深紅中隐帶黑色的血液流出,幾近昏迷的人悶哼兩聲,像是恢複了些許意識,方冷冷出聲,“我辛辛苦苦和閻王搶人十幾載,不是讓你們世子爺這麼揮霍的。金銀兩丸相輔相成,必須同時服用,總仗着有要緊事就隻服金丸提精力,上上次是要參加科舉,上次是要進宮赴宴,這次又是什麼?”
藏翠小聲提醒,“世子剛剛成婚。”
張穎愣了下,他确實忘了這一茬。随後才注意到身側站了位極其貌美的少女,挽作婦人發髻,想來正是世子的新婚夫人,與他視線相接時微微颔首,看起來溫婉沉靜。
他不見尴尬,繼續手中動作,“既如此,也該提前和我說聲,好做些準備。”
邊說着,邊揮手讓其他人退下,定定看向清蘊,言語沒有半點停頓,“世子夫人,容我冒昧問一句,你們還未圓房罷?”
清蘊雖有詫異,還是嗯了聲。
張穎明顯松了口氣,“好在他還有分寸,如果做了不該做的事,恐怕你剛嫁過來,就要守寡了。”
言下之意,李秉真目前的身體似乎根本無法支撐圓房這件事。
考慮到二人新婚,他又難得解釋,“僅是暫時,這段時間在用新藥,關鍵時候不能洩了精元,容易功虧一篑。”
他是大夫,說起這個話題當然沒什麼不好意思。讓他意外的是,這位世子夫人也很冷靜,不僅沒有絲毫羞澀,還很快抓住要點,“世子這次沒按要求服藥,會影響新藥效果嗎?”
“會。”張穎從來實話實說,“但有我在,問題不大。”
清蘊終于流露一絲笑容,“那就有勞您了。”
張穎忍不住又瞧她一眼,大約是覺得她表現可靠,開始毫不客氣地使喚她,諸如取針、擦拭、喂藥這類的小事都讓她做了,自己則去桌旁筆走龍蛇寫出兩張藥方,喚來外面的人,“依然是一張解毒,一張治病,早晚各一劑,必須要隔四個時辰以上,不能混喝。”
解毒的字眼飄到清蘊耳中,讓她心有所感,下意識看過去。
藏翠藉香二人本來在不住點頭,一察覺她的目光,身體突然僵住,眼神開始閃爍,随後都當做沒看見,默默扭過頭。
他們實在不會隐藏心事,就算清蘊沒仔細聽大夫的話,一看兩人神色,也能發現蹊跷。
可眼下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張穎沒注意他們的眉眼官司,他從來隻負責治病,不看人臉色,說話也全憑自己心意。按他的說法,這場病很不應該,病人昏迷着教訓不了,幹脆把炮火轉向了藏翠和藉香二人。
就在兩人被罵得垂頭喪氣之際,李秉真眼皮微動,醒了過來。
他的臉色遠比光明寺那日僞裝時蒼白,四肢冰涼,唯獨一雙眼仿佛含了溫度,甫一睜開,便帶着讓人安心的感覺。
“世子——”藏翠驚喜出聲,猛得跨步上前,險些沒把張穎擠一個趔趄,叫他沒好氣道,“一驚一乍的做什麼,我來了,人醒不是遲早的事麼!”
“……喔。”藏翠耷拉着腦袋。
慢慢恢複清明的李秉真看見他們,逐漸想起發生了何事,先掃視了圈,見清蘊安穩站在床側,下意識露出安撫的笑。
“原來世子還笑得出來。”張穎怪聲怪氣,“看來鬼門關那邊有好事發生啊。”
李秉真:“……”
知道這位神醫的性子,他立刻表現出誠懇認錯的态度,“張大夫,怪我忘記知會你一聲。”
“經不起世子這聲喚,我的話都沒人聽,算什麼大夫——”張穎涼飕飕道,“隻是可憐你的小夫人,剛嫁過來就發現夫君是個随時要咽氣的病死鬼,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我看呐,你這夫君任性得很,反正也不聽話,遲早要沒救,還是早日改嫁罷!”
清蘊:“……”
這位張神醫,醫術了得,脾氣更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