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妃身處尊位,為人卻很低調,每年生辰都是在自己宮中擺小宴,邀幾個嫔妃聚會就作罷,今年也是這個打算。
建帝想一出是一出,剛冒出的主意,轉頭就讓司禮監傳話,頓時讓國公府忙碌起來。
清蘊初次進宮,趁女使們備禮的當口,請教李秉真關于宮中行走的忌諱,話題由此延伸,提起建帝後宮。
建帝登基十年,後宮隻有二三十嫔妃、兩位小公主和一位皇子,稱不上熱鬧。
李貴妃經曆的後宮傾軋之事也很少,基本不用擔心。
造成這種局面有多重原因,主要有兩個。
建帝及冠當年承嗣,在那之前還沒娶妻,子嗣也無從談起。他在潛邸時,本有位先皇後定下的太子妃,可惜天妒紅顔,此女在成婚前三月病逝,緊接着建帝即位,時間匆促,便沒再選正妻。
此事一拖再拖,後位始終空懸。
再則是,建帝登基的前五年,朝堂内憂外患交加,他忙于國事,根本無暇顧及後宮,三年一次的大選也改了規矩,變成五年一選。
先帝駕崩前,朝内已經天災頻繁,流民起義四起,朝外跶虜倭寇侵擾,煩不勝煩。
當時蒙古部落統一,勢力空前強大,想趁建朝政事交接混亂之際偷襲大同,被得知消息的建帝親自領兵擊退。戰事持續數年,胡虜一度南下,和倭寇一起侵襲江浙等地。這事說起來,連清蘊都有印象。
建帝調兵遣将,先鎮起義再壓倭寇,蒙古那兒則以互通貢市為策,和他們達成息戰協議,建朝得以休養生息。
經此種種,所有人都認為新君雄才大略,有明君相。誰能料到,才幾年的功夫,他行事就越發随心所欲、難以捉摸了。不僅在朝堂上有意分權,平時也會突然幹出一件震驚朝野的荒唐事。
當然,後面這些不是李秉真所言,而是清蘊根據見聞推測。
“祖母身體不便,那我明日就和母親、郡主一起進宮,你和父親則在下值後同往承乾宮?”
李秉真建議,“你那兩位女使行事都很沉穩,但明天最好帶上春分,她曾随我進宮,認得些人。”
清蘊采納了他的提議,提前囑咐過春分,翌日一早便去廳中等待大長公主。
李貴妃信佛,不喜奢靡,她就選了自己調制的一味香作生辰禮,叫北苑名芳。此香最适合寒冬,燃起來有股幽蘭之韻。除此之外,還備了味道相似的香膏。
準備禮物時,清蘊隻在手上過了一遍,沒想到大長公主嗅覺出奇靈敏,剛上馬車就看着她,“擦的什麼?好香。”
“我沒有用香,母親聞到的,應是給娘娘備的禮物。”
說完把北苑名芳和香膏都取出示看,大長公主瞧了兩眼,直誇她制香手藝好,匠心獨特,比一些香道師的成品更出色。
“聽說母親好酒,我曾調制過一種醒醉香,放在枕中能夠緩解宿醉不适。如若母親不嫌棄,今晚我就讓人送去。”
大長公主聞言大喜,“這正适合我。還有嗎?給你父親也備一份。”
“當然。”
這個小插曲引得大長公主頗有聊興,幹脆坐到清蘊身旁和她說起話來。
偌大香車,乘坐的不隻她們二人,還有偎在大長公主身側的李琪瑛。
大概沒幾個女孩兒對香料不感興趣,李琪瑛愛熏香,貼身女使中就有擅長制香者,聽起來比清蘊依舊差了一層。
不過她内心感興趣,面上絲毫沒顯露,從頭到尾都做出傲慢模樣,甚至幾度想岔開話題冷落清蘊,全被大長公主四兩撥千斤地帶過。
李琪瑛氣極,她至今還沒在心中認可這個大嫂,本打算進宮路上拉着娘親不搭理人,讓陸清蘊獨自尴尬,沒想到轉眼坐冷闆凳的成了她。
默默生了一路悶氣,剛踏進宮門,她就頭也不回地走在最前,急匆匆走向承乾宮。
大長公主對此隻笑笑,不緊不慢地帶着清蘊在宮廷中行走,偶爾和她說些見聞。
兩人踏進承乾宮時,李琪瑛正賴在長姐懷中撒嬌,似乎在訴說什麼,臉上滿是忿忿之色。李貴妃滿眼無奈,一直讓她坐好,見到大長公主身影,終于松了口氣。
“母親,快哄哄永平罷。”
伸手攬過小女兒,大長公主親昵點她額頭,“誰也沒你小氣,和你嫂嫂多說幾句話而已,都是一家人,真不知哪來的氣性。”
李琪瑛哼一聲不說話,别過頭去。
大長公主同她坐到一塊兒,難得拿出耐心哄人。
“叫你看笑話了。”李貴妃朝清蘊歉意道,“永平孩子心性,到現在也沒長大。她沒有壞心,逞逞嘴上威風罷了。”
可她這話,連春分都不敢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