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解凍,散而為雨。
清蘊整夜好眠,醒來才發現臨窗那張小桌被溜進的雨絲淋濕,随意丢在上面的外衣也被浸了個透徹。那是絲綢所制,沾水就沒法再用了。
春分看見時驚訝地哎了聲,夫妻倆掠過一眼,都沒說話。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心知肚明。
昨夜……實在有些忘乎所以了。
默契地忽略這件事,二人用過朝食,同去向太夫人請安。
這趟請安隔了三天,按理來說太夫人會在屋子裡見他們,卻被婆子告知人從昨晚到今早都待在佛堂裡。
她壓低聲音,“昨夜裡那位渾身血淋淋地來老祖宗這兒,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老祖宗留不下人,轉頭就進了佛堂,至今沒歇呢。”
婆子說的那位,無疑是李審言。
他倒很有精力,拖着不及時救治很可能要廢棄的手到處轉悠,還往國公府走了趟。如今人不在這兒,不知下次回來又是什麼時候。
再看太夫人,快七十的年紀了,還能在佛堂連續誦經五六個時辰,都不知該說身子骨硬朗還是愛孫心切。
從這點細微之處就能看出,她面上對李秉真李審言都很平淡,但内心更在意的是後者,畢竟李審言和他生母是在太夫人膝下長大,這種情分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李秉真一聽就了解情況,想來這種事也不是初次,娴熟地吩咐,“看着些,記得催祖母歇息,備好藥湯老參,也讓夏大夫随時候着。”
“世子爺放心罷,時刻守着呢。”婆子恭恭敬敬地把兩人送到院外,等人走遠了才直起身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公府裡主子算起來不過七個,“派系”倒分得多,同件事還得琢磨該瞞着哪個、如實禀告哪個。要不是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在府裡算最寬和的,她壓根不敢說昨晚這茬。
二公子身份太敏感,太夫人的心頭寶,大長公主的眼中釘,府裡的人總不知到底要恭敬還是疏遠。
要她說,老祖宗越老越糊塗,就這光景,還不如早早讓二公子自個兒出門立戶來得自在呢。
得了婆子的話,夫妻倆走出院子,還沒決定好是否要去看望大長公主,迎面又撞上急匆匆行走的徐嬷嬷,滿臉笑意不止,瞧見他們才勉強停下,嘴邊冒出“大喜”兩個字,“世子,世子夫人,大喜啊,咱們宮裡的娘娘有孕了!”
連珠炮似的吐出這句話,緊接着說:“我得趕緊把這事告訴殿下,兩位主子,這廂就先失禮了。”
眨眼間,連身影幾乎都瞧不見了。
這應該是昨兒暈倒後的事。清蘊看向李秉真,他臉上卻沒出現什麼喜悅之色,反而若有所思地出神了會兒。
嫔妃中有家世的當然不止李貴妃,柳閣老的侄女如今也掌管一宮,居于妃位。雖然位份不及貴妃,可她膝下有位年五歲的小公主,兩人某種意義稱得上旗鼓相當。
後宮諸事,幾乎都以這二人為首。
如今李貴妃傳出有孕,又不知要引起多少風浪。
拍了拍清蘊的手,李秉真道:“母親又要進宮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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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真說得不錯,得知進宮多年的女兒有孕,無論此前多麼氣盛,大長公主情緒瞬間好了大半。李審言佞幸不佞幸往後再提,這件事必得擺在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