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泰妮娅呢,過來戴麥啦!”
“來了來了。”女孩提起戲服裙擺,留下一句“拜拜姐夫”就小跑着過去了。
“姐……”陳天衢轉身提起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提泰妮娅,劇本裡的仙後,原來她就是喬漾宿舍裡新來的學妹。
陳天衢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四下無人,他背靠着牆,低下頭的一瞬間唇角高高揚起。
樓道裡響起說話聲,他立刻站直,連帶收走臉上所有表情,還欲蓋彌彰地咳嗽了聲。
二樓安靜多了,陳天衢從側邊過道繞到舞台對面,一路往總控台走。
他隔着老遠就看到了喬漾,女孩穿着統一的文化衫,長發用紅格子發圈綁成一個松松垮垮的丸子頭,正一隻手撐着桌面在和燈光師溝通。
外院每年都會舉辦戲劇之夜,各個語系輪流表演經典劇目。
喬漾之前就是文娛部的,幫着辦過院裡的大型晚會,這次有她幫忙盯着,邝予茉索性撒開手,讓學生們全權負責,從劇本到舞台布置都由他們自行操辦。
堆疊的工具箱遮擋視線,女孩的側臉時隐時現,眉目專注,舉着手在空中比劃,耳垂上的銀色耳釘折射出一點白光。
陳天衢慢下腳步站在一側,沒有出聲打擾。
還是旁邊的人先發現了他,提醒喬漾說:“學姐,有人找你。”
“嗯?”喬漾偏頭看過來。
等兩人視線交彙,陳天衢舉高手裡的打包袋,說:“吃飯了。”
喬漾掀唇一笑,交代了學妹幾句,跨上觀衆席朝他走過去,嘴裡說:“餓死我了。”
“南苑人多,排了一會兒隊。”
喬漾牽着陳天衢坐到最後一排的角落裡,這位置能俯瞰整座禮堂,舞台上有演員在确定站位,對講機裡傳來聲響,她聽完後拿起放到嘴邊,回話說:“面光打出來從上面看就是一團白,已經讓師傅再加個前側光了,不然就把妝再化重一點。”
陳天衢撕開豬扒包外頭的包裝袋,舉在手裡遞到喬漾嘴邊。
她低下頭張嘴咬了一口,問:“你吃了沒啊?”
“吃了。”
喬漾拎起陳天衢的胳膊看了眼手表:“都六點了啊。”
“嗯。”
“不行。”喬漾加快咀嚼速度,“我得吃快點了。”
“不着急,慢慢吃。”
喬漾接過他手裡的豬扒包:“那你别看着我。”
“好,我不看你。”陳天衢坐正身體,目光朝一樓舞台上投去。
看到那個在試音的金發女孩,想起那聲姐夫,他低頭抿開嘴角,又清清嗓子故作鎮定道:“那個,其實我就大一排到過一次專業第一,現在不是了。”
“我知道啊。”但喬漾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提這個。
陳天衢轉頭迎上她的目光,問:“那為什麼學妹說我是專業第一?”
“哪個學妹?”
“提泰妮娅。”
“提泰……”喬漾指着樓下,“你說小馬啊?她怎麼知道的?”
“不是你告訴她的嗎?”
“沒有啊,昨天我回宿舍的時候她們都睡了,而且……”喬漾不屑地笑笑,“我總不能談個戀愛就昭告天下吧?”
陳天衢歪了歪腦袋,問:“那她怎麼認識我的?還喊我姐夫。”
“哈?”喬漾拿走嘴邊的豬扒包,也懵了,“她怎麼認識你的?”
陳天衢搖搖頭:“不知道啊。”
他又看向坐在前排的女生,對喬漾說:“她好像也認識我,為什麼?”
越說越詭異,喬漾順着陳天衢的目光看去,提聲喊:“冰冰。”
女生回過頭:“姐你叫我?”
喬漾指着身邊的人問她:“他是誰?”
李冰瑩眨着大眼睛看了眼陳天衢,回答她說:“你男朋友啊,你不認識啦?”
“你……昨天看到了?”
“什麼昨天?”
喬漾越發困惑:“那你們怎麼知道的?”
“不是大家都知道嗎?”李冰瑩撓撓頭,“我也忘了聽誰說的了。”
“說什麼?”
“你跟你男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人家還是法學院的專業第一。”
陳天衢和喬漾對視一眼,問:“所以你們院的人一直都這麼以為?”
喬漾莫名有些心虛,說:“我感覺你們院的人好像也都這麼以為。”
她忽然一下子全想明白了,昨天她把蛋糕和花拿給辛宸的時候原本已經做好了被起哄的準備,但對方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還問了她一句“你倆吵架啦?”。
包括上個學期小張學妹在食堂碰見她,和她打招呼問陳天衢最近在忙什麼,說好久沒看見他的人,她想問問保研的事,喬漾還心想我哪裡知道,要問你可以自己去找他啊。
“那怎麼沒人來跟我求證一下呢?就任由謠言這麼傳?”喬漾感到氣憤。
陳天衢隻覺得好笑,扯開嘴角說:“傳着傳着也真了,而且這種事肯定都是在背後八卦。”
“所以到底是誰造的謠?!這不是擋wo……”她話鋒一轉,改口說,“擋你的桃花嗎?”
陳天衢并不在意:“擋擋挺好的。”
喬漾還是忿忿不平:“到底是誰胡說八道?”
她狠狠咬了一口手裡的豬扒包:“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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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九,十二月,某個周六夜的淩晨。
聯誼舞會有驚無險地結束,文娛部的成員們圍成一圈,桌子中間堆着小山一般的紙條。
一半是活動反饋單,另一半上寫着心儀對象的号碼牌,按照規則隻有男女雙方都選中彼此他們才會提供對方的聯系方式。
“這兩個這兩個!這兩個都寫的對方!”有人高聲喊。
俞悅雙手合十拜了拜,感激涕零道:“總算是沒白幹。”
“是不是男生的還少一張啊?”
“不會吧,我應該都收齊了,看看地上呢,會不會掉在地上了?”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左右兩邊的人都把腦袋伸到桌下,從開始就在開小差的喬漾愣愣回過神,小聲問旁邊的周茗珊:“怎麼了?”
“男生的少了一張,你快看看你腳邊有沒有。”
“哦那個。”喬漾擡起手在空中指了下,“他是被我拉來救場的,他……沒寫,不用算他的。”
不,不是沒寫,那張紙條此時此刻就躺在她的口袋裡。
大家松了口氣,繼續核對剩下的便簽紙。
喬漾把手伸進口袋,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神遊。
有人問:“不會是把你男朋友拉來了吧,喬漾你這也太偉大了。”
她心不在焉,隻聽到零星幾個字,淡淡笑着“嗯”了一聲,說:“應該的。”
又有人問:“你倆怎麼認識的啊?”
她撐着下巴兩眼空空,機械般地回答:“高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