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内,柳柔渾身不自在,内心因不知道許溫程到底是真的不懷疑她,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而不安。
許溫程給她掖好被子,說話語調跟平時一樣,沒有異常:“我去拿些東西,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柳柔沒有意見,回了個嗯,确定他走遠後,掏出手機再次呼喚日記,接着吞吞吐吐的說:“許醫生和林醫生好像...在交往?或是暧昧呢?許醫生讓林醫生不要勾引我,很在乎他的樣子...”,說完,她本打算熄滅屏幕,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續道:“我是不是該換個心理醫生呢?”
“嘟囔什麼呢?”,許溫程速度很快,不過并沒有聽見她剛才說的話,隻見她窩在床上,小嘴對着手機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聽見他回來了,她連忙熄滅手機屏幕,塞到身下的被子裡說:“沒什麼。”
許溫程疑惑的挑了挑眉,但沒追究,上前将懷裡那束雛菊輕輕的放到她懷裡。
小巧的花朵盛開得絢麗,毛茸茸的小球上長滿粉色花瓣,閑适淡雅。
花香細微飄出,甜美又不刺鼻。
她驚奇道:“給我的嗎?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香?”
看着她雙眼迷離地笑着,因為心理問題幾乎沒怎麼睡過一個安穩覺,眼下泛紅且透着黑,飽受苦難卻又因生活中細小的美好感到快樂的樣子,許溫程心疼得苦笑起來,握起她的手放到花瓣上感受:“是雛菊,粉色的。”
花瓣薄薄一片,柔軟滑嫩,稍微用力就掉,她輕柔撫過,向他道謝:“一定很漂亮,謝謝你。”
見她那麼喜歡,許溫程立即表示:“喜歡就好,如果枯了我會再買。”
她搖頭:“不會枯的,我會精心照顧它。”
她愛不釋手的将花束抱在懷中,聞着花香,看不見許溫程若有所思的表情。
“為什麼突然送我花?”,她問。
那花是許溫程在早上前往醫院上班的過程中在路邊看見的。
一位老奶奶坐在店鋪外惬意的喝着茶,周圍的水桶裡有無數色彩缤紛的鮮花在那展示。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方向盤将車停在了那家店外面。
老奶奶将他領到店裡,在令人眼花缭亂的花海中,一株樹立在角落裡的粉色雛菊被他看中。
“那是昨夜剛到的,雛菊喜歡光,放在那個地方開得極好,不過在這兒比較稀有,俺老人家隻定了這一株”,老奶奶弓着身子,在他身後講解。
他回過身,微微一笑,說道:“多少錢,替我包起來吧。”
他撩起一截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的白絲帶,叮囑那位老婆婆:“麻煩替我包裝得漂亮一些。”
聞言,老婆婆慈祥的問:“是要送給哪位小姑娘吧?用不用拍下來讓對方親自選呢?”
她考慮得周到,許溫程卻信誓旦旦,垂眸婉拒:“不用,她會喜歡的。”
鼻尖因往事忽然湧上而泛起鼻酸,他失了神,站在原地恍惚了許久,待老婆婆将包裝好了的花束遞到他面前時才反應過來。
“這兒還有兩本書,也是給你買的”,他替她把花束放到一旁,往她懷裡塞了兩本厚重的書籍。
柳柔摸上書封,是硬紙闆的材質,包裹着裡頭大約千張的紙。
許溫程在一旁指示:“翻開看看。”
柳柔随機翻開一頁,許溫程再次握上她的手,感受每個字不同的凹陷,不同的形狀。
那是本學習盲文的書,另外一本則是用于紮寫的。
盲文寫的時候是從右邊向左寫,上邊的符号左向右摸讀凸起的字符,許溫程按着她的手指,在她身旁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她,帶她熟悉這一切。
柳柔很聰明,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記着了不少,許溫程頓時有些欣慰,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她也為自己學會了新的東西而感到開心,那證明她還能有進步的餘地,慶幸的揚上嘴角,頂起兩個小括号笑着問他:“許醫生的名字在哪裡,我想知道。”
見狀,許溫程翻開後幾頁,拉着她的手東奔西湊的指導:“這是我的姓,這是後兩個字。”
她摸了兩遍,默默記下後,疑惑道:“許醫生學過盲文嗎?它們和漢字完全不一樣,很難理解的。”
她說話前有着停頓幾秒的習慣,許溫程趁着那間隙無聲的打了個哈欠,而後回答:“略懂一些,而且旁邊有說明輔助。”
聽後,她沒有異議,恍然大悟似的點着頭。
在那之後,她的房裡多了一股甜蜜的香氣,進來送藥的護士都會被這香味吸引,不知不覺的放慢離開的腳步。
而她,開始戒掉整日躺在床上消極的習慣,趴在可折疊的升降小桌上琢磨那本書,恨不得将書裡包含的一切刻入腦子裡。
雨後陽光總是更加明媚,從百葉窗的縫隙裡闖入,伴她學習的同時順帶照料那插在花瓶裡的粉雛菊,疑似上天派來的賠禮。
三天過去,她已将盲文學習得七七八八,現已進階到開始練習紮寫了。
這天林羨又來找她,依然坐在那張沙發上和她說話。
“許醫生什麼時候還會盲文了?我和他那麼多年的好朋友了,這種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才是”,在聽說柳柔得知的大部分知識都來源于許溫程的教導後,林羨咧開嘴打趣。
可柳柔卻笑不出來,試探性的說:“許醫生說,他看得懂一些,加上這本書上有說明幫助才知道的。”
“我看看”,說罷,林羨起身走去,随便翻開一頁查看,怎料上面根本沒有許溫程所說的說明,米白色的紙上隻有一個個排列整齊,且凸起的點。
林羨愣了兩秒,随後撲哧笑出聲,直接将紙上根本沒有解釋的真相告訴了柳柔。
“所以,他騙了我嗎?他為什麼要這樣?”,柳柔思來想去也搞不明白許溫程的用意何在,不禁将疑問說出了口。
林羨玩味笑着,思考了一會兒,暫且沒有把答案全盤托出,而是編了個謊來吊柳柔的胃口:“我也不知道,或許你應該直接去問許醫生,我并不覺得他會對患者有所隐瞞。”
“真的嗎?”,柳柔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