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倒是爽朗的露出白齒,對于許溫程事後是否會不會找他算賬這件事絲毫不畏懼,當即告訴她:“對呀,許醫生最好了,别看他平時對你話不多,其實隻是他比較害羞,如果你想問出實話,就得主動點,那樣對你的目的會更有幫助。”
“原來如此...”,她小聲呢喃,計劃起做法,林羨看着她,暗自在心低想着:“許溫程,哥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林醫生”,柳柔忽然叫他:“治療時間快結束了吧?”
他納悶應道:“對,怎麼了?”
柳柔摸索下床,林羨趕緊過去扶她,卻聽她說:“我可以自己走,不過你能拉着我的袖子,領我到許醫生的辦公室找他嗎?”
他自然是沒法拒絕的,但事先告知她自己不能保證此時許溫程是在辦公室而不是在工作。
“沒關系,我可以等”,按耐不住好奇的柳柔堅持要找許溫程問個明白,下了床後捋了捋衣角,又問他:“我的發型怎麼樣?會亂嗎?”
林羨低頭看她,她生得好,臉型流暢柔和,黑發襯得皮膚雪白,一點也不像已經大學畢業了兩年的人,讓林羨不禁想起了自己遠在異國留學的妹妹。
他臉上依舊挂着笑,擡手将她臉頰上的那撮小碎發撩開,而後說:“不亂。”
她禮貌笑笑:“那就好。”
“在幹什麼那麼開心?”,倆人友好的一幕碰巧被前來探診的許溫程撞見,他大步上前質問,雙眼沒有情緒的盯着林羨。
聽到他的聲音,柳柔暗自竊喜:“許醫生來了嗎?那麼巧,我剛好要去找他,這下能省力氣了。”
許溫程卻不那麼想,眉頭不自覺壓緊,表面什麼話都沒說,實則内心已經輸出千萬個為什麼了。
他沒問出全部,問了他倆也答不完,便臉色不好但語氣冷靜的暗示了句:“我記得咨詢時間沒那麼長。”
林羨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舉動似乎被他誤解了,打着哈哈解釋:“柳柔剛才說要我帶她去找你呢。”
“不用,我現在是休息時間”,許溫程一口回絕,并用一種“聽明白了還不快走?”的表情直視着林羨。
林羨心領神會,向柳柔打了聲招呼後繞過許溫程開溜。
見門被關上,許溫程将柳柔扶回床:“找我有什麼事?”
柳柔坐回床中,實話實說道:“許醫生,我剛剛讓林醫生幫我看過了,他說這本書上根本沒有文字輔助,可是你送我的時候說有,為什麼你要說謊呢?”
她不知道他在哪,直勾勾地看着固定的位置,圓潤的眼框裡,那雙淺瞳仿佛湖泊,表面閃爍着好奇尚異的目光。
那一刻,或許是許溫程這一生中腦袋轉得最快的時候了吧。
他顧不上罵林羨,不知所措的啊了聲,在5秒内快速想到了解決方案:“我當時指的這本書附贈的說明書,那本說明書現在在我那裡,我空閑時會研究研究,方便替你解答不懂的地方。”
聽完,不明所以的人變成柳柔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忐忑不安道:“你不用對我那麼上心的...醫生很忙吧?要做手術,要看診,還要檢查病人的身體狀況”,她停頓了下,音量變小了些,但在這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裡,許溫程還是能聽清。
她說:“比起那些,關于我的,本就不是你該費心的。”
白色長袖下的長指僵住了,他無聲歎息,艱難的拼出還算能懂的句子,讓她不要有那種想法:“我隻是,希望能幫到你,沒有什麼該不該,我也沒有那麼忙,你不需要操心我,專注于你自己就好了。”
倆人的想法一緻,但就是太一緻,才會将對方越推越遠,讓誤會加深。
“你不需要騙我,我知道我現在這樣很可憐,可是我不想總是麻煩别人”,他的幫助在她看來隻會讓她更加自卑。
自從生病了,她對每個人都心懷愧疚,更别提許溫程這般用心良苦。
他别過臉,滿是為難,不善言辭的他,很想告訴她自己的真心話,可到底是不敢,因為那将暴露他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最終,他隻留下一句:“我知道了,對不起,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腳步聲漸遠,她靜靜等着他遠去,接着控制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她根本沒有怪他,心裡卻倍感歉意,覺得自己說的話過于刻薄,傷害到了給予自己善意的人。
明明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這樣想着,躲進被子裡,痛哭流涕。
走廊裡,許溫程堅持走到自己的辦公室,才卸下力氣坐到辦公椅上放任淚水流出。
他脫下眼鏡,擦去眼角的淚,緩了一會兒後才慢慢從最底下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本畢業紀念冊。
還沒翻到想看的那一頁,一通電話便打斷了他。
他看了眼備注,并不打算理會,奈何來電者不罷休似的一直不願挂斷,他便親自按下紅色按鈕,并将手機關了機。
下一秒,扣扣兩聲敲門聲響起,不等他同意,來者直接推開門進來。
“喲,這就哭了?”,林羨毫不同情的笑話他。
他煩躁的揉揉雙眼,罵道:“滾,回來幹什麼。”
林羨不怒反笑,自顧自地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對他說:“擔心你啊,還有,首先呢,我隻是覺得柳柔跟我妹妹很像,才下意識和她多說了幾句話,其次呢,據我觀察,她人挺好的,你要是把實話告訴她,我覺得她會接受的。”
“你覺得沒用”,許溫程果斷說道,情緒低落的翻開一旁的畢業紀念冊,林羨湊了過去,看着照片上曾經染着黃毛,與衆不同的他,有些明白了他的苦衷。
“許醫生,這次是我魯莽了,下次你要有什麼需要,随時命令”,林羨坐到那張辦公桌上,帶着歉意說道。
“不用,管好你自己就好”,許溫程一桶冷水澆滅了他的熱情,此時的他清冷的面龐上沒有任何情緒,與和柳柔說話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
但林羨知道,這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