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柳柔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來撓撓頭,有些納悶的喃喃自語:“怎麼還睡着了?”
從床頭櫃上摸索到手機,她問了句:“現在幾點啦?”
系統機械般的聲音傳來,回答她:“現已11點12分。”
柳柔驚歎:“那麼晚了呀,看來我又得作息颠倒了。”
許是無聊、寂寞,又可以說是想他了,柳柔給許溫程打去了電話。
她沒喜歡過别人,也不知道怎麼追求别人,隻能盡可能的主動找對方說話,并在談話間多加關心幾句。
另一邊,許溫程和其他同事換班,自己回到家中洗澡吃飯。
為了健康,他早飯和晚飯都會自己做,中午有時會忙得焦頭爛額,讓他此後沒了吃午飯的習慣。
通常他把握不好量,會多做點,放到冰箱當作隔天的早飯,今天也是如此。
家裡隻有飯桌上的燈是亮的,他坐在燈下,頭頂的順發被照得發光,修長幹淨的手指操控筷子将食物送進嘴裡。
他細細咀嚼,手機被冷落在一旁,下一秒震動了起來。
他斜眼看去,在看清柳柔的名字後差點沒噎着,慌忙接起。
倆人身處的地方都很安靜,在電話接通後,柳柔率先開口:“許醫生,晚上好,你在睡覺嗎?”
許溫程放下筷子,擡眼看向牆上的挂鐘,秒針不拖泥帶水的慢跑着。
這個時間點沒睡,在他看來不是難以睡下就是做噩夢了,有點擔心道:“沒有,我在吃飯,是怎麼了嗎?怎麼還沒睡?”
柳柔在黑暗中屈膝坐着,聽見他還沒睡,露出了慶幸的笑容。
那就能和他多聊幾句了。
“我不困,剛睡醒”,食指和拇指扭捏着懷中的被子,那是她高興時會不經意做出來的小動作。
許溫程在家沒有戴眼鏡的習慣,他本身近視度數就不高,隻是不能在工作中馬虎。
聽見她甜美的聲音,他也不禁揚起嘴角,但又馬上想起在病房發現的事情,便收回千言萬語,隻說了簡短的三個字:“這樣啊。”
以往他的回複都會比她多好多字,可他現在決定,以後都必須對她冷落幾分,那樣才不會讓她再喜歡自己。
起初,柳柔并沒有覺得不對,繼續和他唠嗑,并不在乎他忽冷的态度。
後來,接近淩晨,他直接打斷柳柔的話,說自己困了後,狠了心挂斷了電話。
明明之前一直都是等到她挂的。
到這裡,柳柔再傻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握着手機的手脫力,帶着失落墜下。
她懵懵的眨眨眼,鼻尖頓感酸澀,下一秒,一股冰涼從眼角奪眶而出,弄濕了她的臉頰和棉被。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喜歡的人很明顯的讨厭了,就如被一直仰慕的老師針對了般難受。
為什麼啊...我很煩人嗎...?
那晚,她帶着這個疑問斷斷續續哭了好久,直到沒了精力才難受的睡去。
許溫程也是如此。
懊悔不已的人習慣用假設來填補自己的心虛。
他疲憊不堪的坐在床邊流淚,感受到心髒被一塊大石壓着了般窒息,心裡不斷想着,如果自己再好一些,家境再優秀一些,就能毫不掩飾的在那年高考結束後站到她面前,堅定的告訴她,他其實一直都喜歡着她。
可那年,膽小的他沒有那樣做,他站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站在大樹下的她。
她背着不重的書包,紮着随意的低馬尾,時不時張往遠處找尋父母的身影。
此時的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好友們都早早回家放松去了。
許溫程不受控的穿過人群來到她身邊,那是他一直都遙不可及的位置。
男孩因為瘦,長得并不稚嫩,遺傳了父親硬朗的骨相,眉眼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可以說長着張冷峻的臉,卻總能在她面前變得柔和。
她低着頭,時不時擡擡腳尖自娛自樂,看見有人鞋尖朝着自己,便擡起了頭。
她的淺瞳很特别,倒映着波光,清澈如湖水。
當許溫程反應過來自己正站在她面前時,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學習學懵了吧?那麼沖動。
他在心中暗罵着,極力穩住自己的形象,卻還是被她禮貌的笑容搞得心顫。
“有事嗎?許同學。”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在風吹走了樹上枯黃的葉子,給樹枝上新長出的嫩葉騰地方,而其中一片枯葉,正好落到了她頭上。
他擡手取下那片拇指蓋大小的葉子,佯裝鎮定的遞給她說:“你的頭上有片葉子。”
她攤開掌心,示意他将其放到上面。
她的手掌很白,掌紋不太明顯,看起來軟乎乎的。
那天月尾,即将迎來春季。
她的笑明豔大方,臉頰上的嬰兒肥較為明顯,可愛又乖巧,捧着那片葉子對他說:“謝謝你,許同學。”
她甚至不記得他的全名。
許溫程張了張嘴,就在即将讓那句秘密脫口而出時,柳柔的父母在遠處呼喚了她。
柳父降下車窗,招招手道:“小柔!這裡!”
柳柔扭頭應了聲,接着回頭向他道别。
“許同學,雖然不知道下次還會不會見面,但是,祝你往後都一切順利。”
她的眼神溫柔又開朗,如驕陽閃耀,很鄭重的,像在說什麼誓詞般祝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