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柔垂着眸搖頭,有些賭氣:“算了吧,他不會想見我的。”
見她小孩子氣又犯了,護士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餘曦便快步朝倆人走了過來,并出言阻止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幹什麼?患者這個時間應該在病房裡休息而不是在醫生的辦公室附近到處亂走吧?我們這兒又不是商場。”
護士聞言有些懵,擡手看了眼表想确認時間,但餘曦仍然繼續說着讓他們離開的話:“許醫生很忙,要是下了手術台還見到你們在這兒礙眼心情會更加不好,所以請不要打擾他趕緊離開。”
“我并沒有說過那樣的話”,許溫程站在柳柔身後,目光笃定地直視着餘曦說道。
他比在場的三個女生都要高出不少,聽不出心情是否好壞的語氣以及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都足以讓餘曦感到不安。
唯獨柳柔沒那麼覺得,她沉靜在成功見到許溫程的喜悅中。
餘曦見許溫程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謊言很是尴尬,低下頭向他問了聲好後就像找借口開溜,許溫程知道那樣隻會讓她打着是自己助理的名義更加肆無忌憚,便叫住了她:“餘護士,以你剛才的出言不遜,向她倆道歉。”
“許醫生,就算你對她倆的到來并不避諱,我身為你的助理我也有權維持這層樓的規矩不是嗎?”,餘曦不服,站在原地和他僵持。
許溫程很平靜的把她的問題都說了出來:“你隻是個護士,維權這件事自有他人安排,請認清自己的地位,還有,這層樓并不是隻有我能使用,不要給我招黑,明白嗎?”
他向來說話直,也絲毫沒想給對方面子。
護士被這陣勢搞得一臉懵,看了看許溫程又看了看餘曦,發現餘曦眼睛不眨的瞪着許溫程,眼眶裡似乎泛起了淚。
“不是吧...許醫生也沒說什麼很過分的話呀,那麼激動幹嘛?”,護士默默在心裡疑惑道。
靜了半響,許溫程都沒有讓步的樣子,餘曦隻能不甘心的認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待她遠去,許溫程低下頭和柳柔搭話。
為了讓她知道他在和她說話,他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聲音有些沉:“吓到了?”
柳柔連忙搖頭,臉頰泛了些紅:“沒有,我沒事。”
他又将目光轉向一旁的護士,說:“隻要是患者自由活動的時間,去哪兒都行,如果下次再遇到剛才的事,就讓人來通知我。”
護士姐姐也不是沒有情商的,連連點頭附和并主動給倆人留出空間:“知道了許醫生,對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您現在要是沒事,能替我帶帶柳患者一下嗎?”
柳柔:“!?”
許溫程:“知道了,你去忙吧。”
幾日不見的心上人就在自己邊上,木質體香潛藏着吸引力,冰冷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将她整個身子掩護在身下。
她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他很保護,也很在乎自己。
整個走廊隻剩他們兩個,柳柔沒動他也不敢有所動作,靜靜等她開口。
半響,柳柔才開口問出了心裡的疑問:“許醫生,為什麼那麼匆忙的把電話挂了?”
許溫程不知道怎麼回答,數句謊言堵在喉頭難以吐出。
“我…”
這時,柳柔的手機響了。
許溫程以為那是個救命稻草,卻沒想,那是将他陷入深淵的沼澤。
柳江明趁課間借口上廁所躲到一處給柳柔打電話,将自己所調查到的事都告訴了柳柔:“并且,我還查出他當年和你同班,可卻沒告訴你,這很可疑對吧?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隐,你要嘛找個時間好好問問他,要嘛離他遠點,我擔心你,也怕他别有心機。”
柳柔愣在原地,柳江明的話一字一句清晰的轉入她的耳中,她也回想起了,當時班裡确實有位姓許的學生。
她擡起拇指放到紅色挂斷鍵上,說了句:“不用了,我現在就問他”,随後不等柳江明說話,她便直接挂斷了。
見她神色不對,許溫程忍不住關切的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柳柔捏着手機,眼球渾濁迷茫,卻還是艱難開口:“許醫生,不對,許同學,我曾經這樣叫過你,但我們沒有過交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全名,隻知道你姓許,我們當時沒有糾紛過,這段時間以來我也從來沒有感受過你的惡意,我看不見,所以相信我的直覺,你一定不是帶着不好的目的接近我的,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對我有所隐瞞,要對我那麼用心。”
用心到,讓她對他産生喜歡。
難道真是為達到某種目的而編出的劇本嗎?
她想,如果許溫程和她心意一緻,那這些她都可以原諒。
她想的沒錯,可她沒想到,許溫程會不承認。
樣樣優秀、身姿挺拔的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小女生面前膽怯了。
白大褂下的長指抖動了下,盡管她沒看着他得雙眼說出這些話,他卻也還是别過了腦袋,不敢看她。
也不敢坦言說出藏于心底多年的暗戀。
他咬咬牙,攥緊拳頭強裝鎮定的對她說:“你就當是,長大後成為醫生的我,在幫助曾經的同學擺脫苦難吧,我的确沒有惡意,我隻是盡一個醫生應有的責任。”
他說得很直接,讓她很輕易,甚至不用細想就能明白。
鼻酸為淺瞳注上淚,很快,淚便如雨滴般奪眶而出,一滴一滴,不停不歇。
她哽咽着,一字一頓的,艱難擠出四個字:“可我不信。”
她不信,他隻是盡責那麼簡單。
哪怕是在哄騙自己,她也堅持着這個觀點。
她哭了他也不好受,心髒像被碾壓機挾持,不斷擠壓直至破碎。
他努力憋着突入襲來的情緒,壓制得眼眶都紅了。
最後,他紅着眼,深吸一口氣後選擇了逃避:“柳患者後天就出院了吧?恭喜你,以後記得按時來複診,确保沒留下後遺症。”
說完,他給溜走的護士打了電話,讓她到這兒來接柳柔回房後,就扔下柳柔自己回到辦公室去了。
關上門後,他沒有着急釋放情緒,而是在門後等啊等,等到護士來将柳柔接走,着急忙慌地安慰聲遠去,他才脫力的坐到地上,安靜的流着淚。
他自問:“柳柔會怪我的,會讨厭我的,這樣真的好嗎?”
想起許父催債般的要錢态度,他打消了這樣的顧慮。
他放棄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自答:“怪我吧,我也怪我自己,再怎麼喜歡你都沒法向你表明。”
話雖如此,但他此刻最想對她說的,已經不再是告白,而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