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過程中他始終保持平靜,把她送到醫院、通知她的家人、向警方交代事情原委、在警方的安排下替許父歸還那50萬,他都冷靜得平常,直到收到了許父的死亡證明。
許父被茶幾的碎玻璃刺入了大腦,失血過多而死,作為兇手的秦泰龍則被警方逮捕。
許溫程沒有進屍檢房,而是站在門外看了許久,才想起身後還站了個警官。
對方拿着錄音筆和小本子記錄着事情的經過,好向上級報告。
許溫程面無表情的回過身等待他的确認和放行。
警官向許溫程确認柳柔并無大礙後把手上的東西收進口袋裡,看着他憂郁的神情歎了口氣,安慰他:“雖然他是你父親,但關于他的所作所為...我想他的死對你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不是嗎?”
“是啊”,許溫程啞然失笑,淚水在眨眼的那一刻泛起,他慢悠悠地說:“是應該這樣沒錯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是本能嗎?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從失去許母那天開始,他以為就算之後會再失去許父也無所謂了,可到底是父親,是将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他怎麼可能半點感覺都沒有。
家庭的四分五裂以及許父搞出來的爛攤子都讓他壓力到頭疼,警方離開後,他忍着劇痛去找柳柔。
柳柔并沒有對此事感到後怕,她的想法很簡單,壞人已經被抓了,往後隻要她多加注意,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就好了。
她坐在醫院裡常見的長椅上吃着面包,柳父去拿她的檢查報告,柳母在一旁心有餘悸的抱着她不撒手,說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柳江明也趕了回來,蹲在地上給她的腳踝上藥。
待柳父拿着報告單過來時許溫程也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沒等幾人反應過來,他直接雙膝下跪,紅着眼眶道歉:“叔叔,阿姨,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她,要不是我,她不會被卷入這件事情中,真的很對不起。”
柳父柳母急忙彎下身拉他起身,柳柔也不知所措的站了起來。
“小程,你别這樣,你先起來”,柳父邊扒拉他邊說,柳母在一旁附和:“對呀小程,這事兒是你爸爸所為,不關你的事,我們沒有怪你。”
“許溫程”,這是柳柔第三次喚他。
許溫程擡起頭看她,她接着問:“你在哪裡啊?你在幹嘛呢?”
氣氛安靜了很久,許溫程站起身對柳父柳母說:“叔叔阿姨,請給我們一點時間”,說完,他将手伸向她,本來是要握住她的手的,猶豫了會兒後改成了抓着她的衣袖,說:“跟我來一下。”
他把她領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在柳柔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下憋着哭腔說:“我們分手吧。”
“什麼?”,柳柔下意識說。
許溫程眼含淚水解釋:“柳柔,我沒有辦法再看到你受傷害了,說到底,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遇到危險,所以我應該離開你的。”
柳柔也慌了,她無措的擡起手抓他,似乎這樣就能挽留他離開的決心。
她再次哭了,哭得比以往都要凄慘,因為她知道許溫程是認真的,如果現在不留住他,他真的會頭也不回地走。
“我不要跟你分手,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走”,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有說服力的話。
許溫程離心已決,握緊的拳頭在點醒自己不能心軟。
“柳柔”,兩行淚終是流了出來,他越難過,就越會強迫自己用笑來掩飾:“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沒有媽媽,現在也沒有爸爸了,我的家庭不完整,工作也很忙,給不了你陪伴和幸福,我,什麼都沒有。”
他慶幸在一無所有的途中,能短暫的擁有她,能短暫的,體會被愛着的美好,隻可惜,他自以為的不配得感太重,讓他親手斬斷了這段感情。
柳柔拽進他的衣袖,倔強的不松開,很是堅定。
“放手吧”,他啞着聲音開口,不僅是對她說,也是對自己說。
柳柔搖頭,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她質問他:“許溫程,你騙我,你又在騙我,你明明還喜歡我的,為什麼要走?”
這一刻,許溫程隻覺得她的想法太過簡單。
有時候,喜歡不止是擁有,也可以是毅然決然地離去,然後回頭,看看她的一颦一笑,來成為自己活下去的堅持。
隻要她安全就好。
可她不願,她認定好的事,決定好的人,是沒有辦法說放下就放下的。
她松開了手,卻不是轉身離開,而是穿過他的手臂抱住了他,抱得很緊。
她帶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告訴他:“許溫程,我不要什麼門當戶對,也不在乎你忙不忙,對我來說,不管多晚,隻要你還會回來,隻要你始終是在我身邊的,那就夠了,所以,求你了,求你不要走,我們不能再錯過了。”
許溫程愣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自己對這段感情付出過什麼,就像不覺得自己能夠給柳柔帶來幸福一樣,可他低估了自己愛一個人的本能,也看輕了柳柔的深情。
女性的愛有多忠臣,取決于你是怎麼對她的。
許溫程被她的話拉回了理智。
對啊,他暗戀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如今就在他眼前,甚至苦苦哀求他不要走,他憑什麼辜負她,又憑什麼親手結束倆人之間的關聯?
他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與她長長久久走在一起,必須是一輩子也不能反悔的誓言。
許溫程再一次從柳柔身上學習到了如何愛一個人。
他擡起手臂,回應了她的擁抱,以及愛。
柳柔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失而複得的孩子,一聲聲的哭喊成了一把又一把冷兵器刺入他的心髒,那是他一開始決定逃避的代價。
他加重抱着她的力度,開始忏悔:“對不起,我不該那樣的,别哭了,我不會走的,别哭了...”
他不會再走了,也不會再對她有所回避了,因為現在的他明白,自己是被需要的,倘若不見了,那不會是好事,隻會傷害到深愛着自己的人。
許溫程不會希望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