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發洩式的摔車門聲響,把楊怡後面的話給打斷了。
許浩晨已經坐進了駕駛位,是他把楊怡拖到這個點才下班,送她回家理所當然,他隻是不滿意她一句話客套話都沒說就這麼坐上了他的車。
最讓他生氣的,莫過于她的那句“我不會開車”!
她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每次她一臉無害地說她自己的情況時,都讓許浩晨一度對自己的記憶和常識産生懷疑。譬如,她說她的專業是經濟管理專業,而不是工商管理專業;又譬如她說她畢業才一年多,而不應該是至少三、四年嗎?
每一次她的眼神都是那麼的清澈,目光都是那麼的真誠,沒有一絲一毫的假意摻雜,所以他發狂了。
車外的夜,寂靜又沉默。
許浩晨時不時踩着油門,一個個引擎聲劃破夜空,給清冷的街頭着上一層狂躁的叫嚣。
“你上一份工作是做什麼的?”兩人沉默了好久,他突然問。
車子快速拐進輔道,楊怡擡手抓|住上方的拉手,這才回答:“畢業後在學校幫主任做調研。”
“做什麼調研?”他追問。
“也沒什麼,就是在社會上收集各種數據,然後做分析。”
難怪分析報告做得那麼專業。
他輕哼一聲,點了一下頭,沒吭聲。
“當時主任來我們班招募,沒一個人報名,我看主任臉上挺難看的,雖然工資不高,不過包吃包住,我就報名了,” 楊怡很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說:“說白了就是資料收集和整理,挺無聊的。”
在等紅燈的時候,許浩晨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問了一句:“你真是學金融的?”
楊怡側頭望他,依舊眼神清澈,目光酌定,“是啊,怎麼了?”
不等許浩晨對楊怡那句式肯定的回答做出任何反應,她又說:“我們班大部門人畢業後都是去銀行、證券公司上班的,隻有我……”
她頓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歎道:“跑來做秘書。”
當然,做秘書也不是她情非所願的事,不過,好在她對這位金主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好,這麼以來,做秘書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你做調妍做了多久?”車子重新啟動,他又問。
“一年多啊,我一個月前才回來的。”楊怡如實說。
許浩晨咽了一口悶氣,繼續套她的話:“那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楊怡這個回答,可以說回得相當的順溜,她已然忘記了自己此時借得是誰的臉在說話。
“吱……”
刺耳的刹車聲在耳畔響起,楊怡看着車窗外,環顧一周,并沒有發現異常,她轉過頭,一入眼的就是許浩晨怒目圓睜的眼睛和充滿詭異的目光。
“怎麼了?”她問。
許浩晨搖了搖頭,似是無奈,更似是讓自己清醒一下,“沒事。”
他重新啟動車子,看似在專注地開車,實則在琢磨。
難不成她是失去了兩年的記憶?
好吧,這樣的解釋似乎才能說得過去。
“藥有吃嗎?”
“有,謝謝!”
楊怡說完這才想起來那晚看病拿藥的錢還沒給他,嬌吸一口氣,一邊從包裡掏錢一邊問:“那天去醫院一共花了多少錢?我給回你。”
“不用。”
聲音冷漠且生硬。
楊怡的包裡整錢隻有七百塊,她全掏了出來,放到左邊手刹的空位裡,“不好意思,我……最近有些恍惚,總是忘東忘西的,拖了你好幾天。”
楊怡這個時候給錢,真得是很讓人尴尬。
許浩晨的目光落在那幾張粉色大鈔上,氣道:“你是認為我欠這幾個錢?”
許浩晨想着楊怡失憶,就想起那天醫生開的藥,她忽然來這麼一手,搞得好像他是故意提起藥的事提醒她該把看病的錢還他似的。
可對楊怡來說,是不想欠任何人的任何東西。
“沒有,”她極力解釋:“我隻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人情這玩意,最好别欠。
兩人各有各的立場,當即執拗地對峙起來,車子仍機械地向前開着,突然,前方徒然乍亮,随後一聲高亢又刺耳的喇叭聲拉起,許浩晨一驚,瞬間轉回視線,憑借多年開車經驗和感覺,把方向盤向右輕輕一打,與一輛急弛的中型貨車錯身而過。
現在已過夜裡十點半,街道冷清而空蕩。
許浩晨從倒後鏡朝已遠去的貨車瞪了一眼,他走右道,貨車行左道,壓根撞不上,按什麼喇叭?
瞪完眼睛,他把目光轉到右側,想看看楊怡有沒有吓到,他不看還好,這一看,頓時驚得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滑,急踩了個刹車。
此時的楊怡,整個人蜷縮成團,渾身顫栗,原本兩隻又美又大的眼睛,此時瞪得無比的大,眼白被周圍的組織拉扯出細細的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白,兩行清淚順着黑色的瞳孔不斷湧|出,以往那張白裡透粉的臉,此時慘白得發青,還有那張什麼時候看什麼時候都豐潤的粉唇,此時血色殆盡,白如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