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辭盈緩緩擡頭。
台上一共有三位長老,除了站着生悶氣的于伯英,儒雅随和的李文元,還剩一個她眼熟的馮見山。
馮見山與她的師尊相交甚密,可這回她捅了這麼大簍子,心裡也沒有十足把握他會站在自己這邊。
“于長老,你先坐下消消氣。”
李文元扶他坐回椅子,轉頭看向下方跪在地上的少女。
他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祝辭盈,凡事都要講究公平公正,一場同門之間相互切磋的比試罷了,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必如此較真?”
祝辭盈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李長老的話是在暗示她因為心性不穩嫉妒心強,所以失了分寸打傷同門。完完全全将她身負魔氣的事撇得一幹二淨。
明顯是想大事化小。
“哼!”于伯英拂袖,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又把矛頭指向祝辭盈。
“我看你小小年紀,修為資質還算上乘,心性卻差的出奇!”
“比試輸了就是輸了,說到底是你技不如人,日後好好修煉赢回來便是,可你呢,因為一時的不甘心和妒忌,竟然罔顧門規、勾結魔族、蓄意打傷同門!”
“你,你簡直膽大妄為!”
勾、結、魔、族。
祝辭盈反複咀嚼這四個字。
魔。
“轟隆——”
一道閃電劃開天幕,屋内白光乍現,照亮她的眼睛。
目光如鏡,靈動清澈。
“長老,我并未與魔族勾結。”她說。
“沒有勾結魔族?”于伯英兩指一并直指她的面門,“當日比試有那麼多弟子在場,他們都說親眼目睹你魔氣萦身,實力突飛猛漲打傷青兒!如何做得了假!”
祝辭盈目光不偏不倚地與他對視。
她深知于長老這會正氣在頭上,無論自己作何辯解都是火上澆油。
況且,他說的都是事實。她的确魔氣纏身打傷曲挽青,當日許多觀看比試的弟子都可作證。
她看看台上三人,最終把視線落在馮見山身上。
馮見山冷不丁接收到她的目光,眼皮重重一跳,心中更是五味陳雜。
盈盈這不省心的丫頭,從小到大哪次闖禍不是他和玉隐真人幫忙善後。
大禍,小禍他不覺麻煩。
偏偏這回,她的師尊玉隐真人不在少陽宗。
但他既然答應玉隐真人多多照拂她,那便不會袖手旁觀。
“于長老稍安勿躁。”馮見山出言安撫于伯英,“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她。”
于伯英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問。
牽扯到魔氣,處理起來有些棘手。馮見山一邊在心底思量對策,一邊對她擡了擡手:“站起來回話。”
祝辭盈以手撐地借力站起身。衣裙遮掩之下,她的膝蓋青紫,雙腿止不住地發抖。
馮見山問出第一個問題:“祝辭盈,你入我少陽宗修道養性十八載,資質尚可,悟性良佳,因何入魔?”
入魔的原因,她自己也一頭霧水。
甚至連魔氣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記憶裡,她這十八年一直待在少陽宗,從未下過山接觸過妖魔之類。
究竟是什麼時候被鑽的空子?
“長老,關于我身上的魔氣從何而來,我并不清楚。但我能向你保證一點,我絕不會與妖魔勾結。”
馮見山若有所思,又問:“打傷曲挽青可是你有意為之?”
祝辭盈否認:“不是。”
“青兒的經脈差點被你廢掉!你還敢說不是有意為之。”于伯英拍拍木椅扶手,眼底紅絲密布,“我少陽宗門風正派,其中不乏做事光明磊落的弟子,怎會教出你這種敢做不敢當謊話連篇的敗類!”
這話可就說的難聽了。
馮見山壓下心中憤懑,料想到他年紀大護犢子又性子倔鬼難纏,深吸一口氣,不得已啟用殺手锏——他最後的底線。
“于長老,是真是假測一測不就知道了。”他問祝辭盈,“肉身可以口是心非,神魂卻不會說謊。祝辭盈,你可願接受清心陣檢驗?”
清心陣?堂内三人神色各異,顯然都知道它的用途。
清心陣是遠古大能開創的一種專門用來審判人心的陣法,拿來測謊雖然有些大材小用,卻是目前最合适不過的法子。
但它唯一的缺點是需要受審之人生生剝離出自己的神魂,因而整個審判過程異常煎熬,能堅持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經過清心陣審問仍不能洗刷冤屈,那她即便是死,也要背負“蓄意打傷同門,勾結魔族”的污名。
堂外電閃雷鳴,暴雨将至。
于伯英點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李文元默不作聲,算是認可。
他二人,一個步步緊逼,一個袖手旁觀。
祝辭盈無路可退。
片刻,她挺挺酸疼的脊背,擡眸直勾勾地看向高台,聲色堅定道:“若是能證明我的清白,自當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