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欲雪靜坐靠窗位置，有旁逸的木槿花枝探窗，鼻尖萦繞的茶香裡摻了幾縷淡淡花香，她聽着說書人口中關于玉中仙的轶事，纖纖素手端起一盞茶，指骨稍稍用力，碧玉盞裂出幾道細細紋痕。

小二領着拂掌櫃姗姗來遲。

蓄着山羊胡，身着金領華服的中年男子抱歉一笑，“有些事耽擱了，姑娘久等了。”

“無礙。”

拂掌櫃于對面落座，親自給客人斟茶，初欲雪不想浪費時間，直言道：“聽聞拂掌櫃通曉寰宇，無所不知，可曉得流雲扇何在。”

拂掌櫃捋胡須的手頓了下，再次眯眼打量眼前的姑娘，碧玉年華，一身輕軟素裳便是纖塵不染的氣韻，眉宇間卻無稚嫩少女的青澀，滿是超越年歲的笃定與淡然，小姑娘周身萦着靈氣，可見并非凡人，但禁制加持，瞧不出真身。

拂掌櫃眯眸，端起茶盞，短粗的手指頭摩挲着茶盞沿，“流雲扇乃昆吾山遺落人間的神器，再下有所耳聞，不過……不過……”

初欲雪見人放掉杯盞，箍着扳指的胖指頭在桌上靈活地敲來敲去，不禁心頭疑惑。拂先生見人一臉不開竅，敲打不出的意思，幹脆搓着指腹道：“不過，姑娘打聽如此重要的消息，需得拿出些誠意來。”

初欲雪後知後覺，“掌櫃想要多少錢。”

“姑娘身上有清冽香氣，可是身帶極北雪參？”

從大白那順來的荷包，是個儲物法器，三株雪參被她裝入錢袋，初欲雪當即掏了一株出來。

雪參生至人迹罕至的極北寒地，十分難得，尤其七寸以上，更是稀有，拂掌櫃笑呵呵拾起雪參看成色，“看在雪參的份上，在下定幫客官打探流雲扇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必第一時間告之姑娘。”

為了等拂掌櫃的消息，初欲雪打算在拂樓住下，不巧，客滿，她便投宿臨近的一家的客棧。

拂掌櫃目送少女離去，面上慣有的招财笑登時消失，立馬返回寝屋，打開懸在窗口的一隻玳瑁鳥籠，放出裡頭一隻長尾黧鴉，以指代筆，于空中劃出一行字：有觊觎流雲扇者，防之。

浮字化作透明卷紙，黏于信鴉爪下，拂掌櫃自窗口放走黧鴉，“速去鬼市報予墨公子。”

送出信，這才抒了一口氣，拂掌櫃走到檀木桌前提壺倒茶，倏然一股淡淡血腥味鑽入鼻尖，如今中州大地，人妖混雜，天焱城除卻仙修，更隐匿不少妖物，更何況他這魚龍混雜的第一茶樓。

中年掌櫃心生警惕，不動聲色環顧空無一人的房間，房間一眼望到底，床榻的帷幔挑着，床上無人，他撚指往床下彈去一粒火符，并無異樣，唯一可藏匿之地，隻剩西牆的四門檀木衣櫃。

拂掌櫃暗自運氣于掌心，小心翼翼靠近緊阖的檀木衣櫃，而藏在衣櫃内的人，自細細的門隙間瞧見步步逼近的掌櫃，不由得眸光殺氣四溢，僅剩的靈力彙于染血的指尖，袖口藏的吸血蝠亦蠢蠢欲動，欲待對方開門之際，搶占先機，先發制人。

櫃門被掀開之際，身後的屋門猛地自外被推開，拂掌櫃不禁回頭，肩膀上搭汗巾的小二氣喘籲籲跑進來，“掌櫃的不好了，玉中天來了拂樓，兩桌客人為了搶奪離玉中仙近些的桌子打起來拉，開瓢挂彩了，除了侍郎之子，魏大将軍的侄子也在，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的們勸不住啊，掌櫃的你快去勸架。”

見掌櫃的站在櫃前不動，小二直接将掌櫃脫拽出門，“我的大掌櫃愣什麼神，我弟弟勸架被客人踩地上摩擦呢，快去救命啊。”

漸行漸遠的對話聲，自廊道傳進屋内櫃門。

“屋裡有莫名血腥味，我在查……”

“哎，先前我喂信鴉血豆腐，留了血氣不稀奇，眼下先去勸架才是……”

人去屋空，顯然拂樓掌櫃察覺出不對勁，此地不宜久留，梅剎九快速自檀木櫃子裡滾出，翻窗而去，砸到地面後噴出一口鮮血。

“哪來的臭叫花子，滾一邊去……”出門灑水的小厮，見匍匐地上的叫花子，粗聲驅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