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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欲雪和阿衡想了好幾個逗瑤夕開心的法子,最終沒用上。因本是太子與側妃的洞房花燭夜,容七卻鑽進瑤夕寝屋去了。
“你怎麼來了,叫新娘子情何以堪。”瑤夕見人面色微醺進屋,立馬趕人。
容七恍着步伐,緊緊抱住瑤夕,下巴颏抵在美人幽香陣陣的肩窩處,“我在合卺酒裡下了安眠藥,那女人昏睡過去,我才不想睬她,隻想每刻每瞬陪在你身旁。”
情話暖心,瑤夕微皺的眉舒展些,“洞房給人下藥,虧你想得出來,今日下藥,往後呢。”
“往後,魏側妃纏綿病榻,不宜服侍,這輩子是好不起來了。”
瑤夕稍稍推開人胸膛,拉開彼此距離,容七見對方的眉目間含着不贊成,便解釋道:“硬塞給我的人,我不稀罕,我同阿衡弟弟學了些藥理,自魏家姑娘嫁入東宮那一刻,她的身子骨便好不起來了。”
“……救人之術如何被你用來害人,豈不卑劣損德。”
“你不開心,我顧不上什麼狗屁德行。”
“誰不開心了。”瑤夕别過臉去。
容七雙手輕捧美人臉,将人擺正,面上是看破的黠笑,“假大方,自賜婚的聖旨下來,你便罩上一副面具假大方,以為我瞧不出來。”
被戳重心事,瑤夕輕歎一聲。
她原以為自己想得開,此來人間不過陪他一程,待他穩定下來便抽身離開,她本動了回神山的念頭,但在賜婚聖旨傳到東宮的那一刻,她才曉得她已情根深種,挪不開腳,世上沒有哪個女子能歡歡喜喜眼見心上人與别人成婚,她心裡翻滾的酸澀,盤坐念心經都壓不住。
她方知,無身份加持,她與世間普通女子無甚區别,不過期冀一生一世一雙人。她頭一次覺得做個凡人沒什麼不好,當個神女亦沒什麼驕傲。
容七含着淡淡酒香的溫熱吐息,繞上瑤夕的額心、耳鬓,最終頓在她嬌嫩的櫻唇,“夕夕,為我生個孩子吧。”他啞聲說,輕啄她的唇,蠱惑的聲調伴着灼息印在她耳側,“即便你終有一日離開,讓孩子陪着我,我們的骨血延續下去,生生世世延續下去,我們的愛便是不朽。”
葳蕤燭火暖上眉梢眼角,瑤夕想到日後的别離,想到凡人短暫的壽命,想到他抗拒賜婚聖旨時的堅毅及倔強,于意亂神迷的吻中,點頭,“嗯。”
紅蕪院的魏側妃,自嫁入東宮後身子便不爽利,一茬又一茬的名醫診脈,甚至連禦醫都親自開了藥劑,反反複複仍不見好,隻道讓她靜心修養,莫要多慮。
太子倒是來探過她幾次,後來次數愈發少,魏側妃主動去尋太子,多半被以公務繁忙推诿。兩人同住東宮,她竟連着一整月未見到太子的身影。
而那個毫無名分的瑤夕,卻随時與殿下黏一處,魏側妃親自做了糕點,拜谒太子被拒,卻暗中瞧見兩人在湖邊依偎纏綿,太子看那女人的眼神柔情滿溢,那是面對她時從未有過的,魏側妃悲怒交織。
未出閣前,她亦是衆星捧月好運加身的名門千金,嫁人之後氣運離她漸去,夫君的愛,不得,自個兒身子亦不好,嫁入東宮整整三月,竟還是處子之身,她直覺自己命數不濟,越發怨怼暴躁。
一日,吃到嘴裡的藥比往常苦些,魏側妃當即摔了藥碗道,自個兒命本就苦,誰給她煎了這般苦的藥,定是沒安好心暗裡譏諷。
新來的丫鬟吓得跪地磕頭,諾諾道良藥苦口,若加了調劑口味之物,藥力便會減弱,主子若覺得苦,藥畢可多食些蜜糖。
魏側妃未見過這跪地辯駁的新人,叫人擡起頭來,見到那張臉後,魏側妃又火了,咳嗽道:“東宮之人欺人太甚,見我不得寵,這污人眼睛的醜陋丫頭專往我院子裡送,是見不得我好。”
側妃的貼身丫鬟給主子順着心口解釋,此人名叫宿女,雖醜陋,但通些藥理,這才将人買進東宮分到紅蕪院伺候。
太醫都治不好的病症,一個來自民間的醜鄙丫鬟怎會中用,魏側妃當即将人趕出去。魏妃不許醜丫頭近身服侍,管事的便将宿女安排到廚房做膳羹。
因宿女形貌猥瑣,醜陋不堪,宮人無不嫌棄她,到哪裡都受排擠欺負。沒多久,淪為最下等的粗使丫鬟,劈柴浣衣倒夜香。
待她幹完自己的活,同級的丫鬟會令給她找活幹,若是誰不順,剛巧碰到宿女,她便成了衆人的撒氣筒,宿女習慣了被欺,逆來順受,言聽計從,不敢吱聲。
她先前亦反抗過,結果不是被毒打便是被狠罵,還有一次被男仆用夜香壺倒扣頭上,腌臜之物自她頭上緩緩淌進衣領,她心裡的委屈怨憎無處可訴。
她自小受盡苦難,許是天可憐見,她被幾個丫鬟圍扇耳光時,被逛院子賞花的瑤夕瞧見,瑤夕見她一身傷,打聽了她身份,心生憐憫,用一隻玉镯将人換來,又曉得她通些藥理,便留在身邊伺候。
瑤夕未曾料到,小小一個善舉,給了宿女偷天換命的機會,更是将自己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