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甯扶瀾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沈清濯有些想笑,“你不必如此緊張。你幫我隐瞞了我身體的實際情況我自然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
看祁湛對自己的态度甯扶瀾應該并沒有告訴他,自己就是在臨堯城外的那個面具少年,祁湛還滿心以為沈清濯在典獄身受重傷肩部能扛手不能提,
否則他隻會對她防備更重。
甯扶瀾沒來的及對沈清濯的話做出反應就昏倒在地。
模糊間,甯扶瀾看到一群黑衣刺客圍了上來。
今天不會交代在這了吧?
再睜眼,入目是淺藍的紗帳和雕着花木魚獸的各色家具甚至桌上還燃着熏香,淡青色的煙絲絲縷縷地鑽出香廬。
沒有想像中陰暗潮濕的牢房和厚重的鎖鍊,但他四肢依舊沉重,像被灌進了鉛一般使不上力來。
甯扶瀾一時摸不準沈清的态度。
“吱嘎”一聲,房門被推開沈清濯端着藥進來自然地坐在床邊,将還冒着熱氣的湯藥推給他。
“這是解藥,喝了它不超一柱香你便可恢複。”
若是沈清濯想殺自己根本就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她也不會屑于下毒,甯扶瀾沒扭捏接過湯藥強忍着苦味一飲而盡。
湯藥的苦味萦繞在他的舌尖,這麼都揮灑不去,“你是什麼時候給我下的藥?”
這點小事沈清濯沒想隐瞞,坦然道,“和祁湛分開後。”
那時甯扶瀾專注帶着她逃命,精神緊繃給他下藥再合适不過。
甯扶瀾胸口有些悶,天地良心他那時是真的想帶着沈清濯逃命絕無半點其他的心思,他覺得方才這藥是白喝了,“你是什麼時候跟豫州這邊勾搭上的?”
勾搭?
這個用詞真怪,搞得沈清濯像是個抛夫棄子的壞人一般。
沈清濯咀嚼着“勾搭”二字将碗中所剩不多的藥渣倒入香廬,登時青煙消散空氣中彌漫着藥湯的苦味。
“剛剛。”
就是在她端藥進來之前。
甯扶瀾還以為她是在臨堯見沈明黎時就搭上了豫州這條線。如今看來真是個瘋子,連人面都沒見着就敢送人頭!
若是豫州這邊無意他們就真交代在那裡了!
沈清濯似是在甯扶瀾的表情中讀出了他對自己的叫罵,“我不過是爛命一條,死在這還是嶺北都沒所謂。”
況且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隻要見上了面沈清濯就有辦法在刀尖上活下來。
甯扶瀾突然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就這種屁話說給祁湛聽聽就算了,他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沈清濯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或者說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任何人?!”
他斂起笑,眸色暗了下來,“沈清濯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幫我查我師父的事?”
這次笑的變成了沈清濯,“甯扶瀾别在我面前演。”
同樣的話還給甯扶瀾,這種屁話說給祁湛聽聽就算了,她事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從小到大甯扶瀾說謊就沒逃得過沈清濯的眼睛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武癡,沉迷于甯家刀法,隻有沈清濯知道根本不是。
他讨厭練武,也讨厭刀,他這麼做這是為了讓甯悲懷開心罷了。他也從來都不想要下什麼山,于他而言那座山和甯悲懷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堅持下山甚至不惜跟甯悲懷争吵隻是因為甯悲懷答應了他,隻要是他練成了甯家刀法就能下山,隻要答應了就必須要做到!
甯扶瀾才是這天底下最能裝的人!
沈清濯斂眉,“甯悲懷到底是怎麼死的,到底是不是亡于江南你比誰都清楚!”
什麼江南,什麼仇家,都是放屁!
甯扶瀾嘴裡就沒有一句真話。
甯扶瀾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恢複平靜,也是小時候就騙不過她現在又怎麼可能。
他自嘲一笑,下意識去摸破軍刀卻摸了個空,他攥緊拳頭緊緊盯着沈清濯,“怎麼樣,想殺了我給他報仇嗎?”
沈清濯對甯扶瀾蓄勢待發的動作視若無睹,“他是你師父,不是我師父。”
沒錯甯悲懷死于甯扶瀾之手,他唯一的徒弟。
時間撥回二月,正是甯扶瀾練成甯家刀法的那日。
開始同甯扶瀾說的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是甯扶瀾拔了刀。
其實甯扶瀾也并沒有什麼旁的心思,他隻是不解,不解師父為何會出爾反爾明明早就答應他了,明明從小到大他都是這麼承諾的。
為什麼突然就不行了?
甯扶瀾也沒那麼想下山,在他看來山上就很好他隻是無法接受師父騙自己。
但不論是什麼原因甯扶瀾到底是拔了刀,将刀尖對準了甯悲懷。
這樣的切磋十幾年來不在少數,大多時候最後的結局都是甯扶瀾被胖揍一頓再自己爬回房間養傷,但偏偏這一次甯悲懷越來越招架不住他的刀法節節敗退。
直到刀尖刺入他的胸膛。
“師父!”甯扶瀾慌亂的将破軍刀丢掉,扶住将要倒下的甯悲懷。
“師父,我,我帶你去看大夫。”甯扶瀾想把他背起來,帶着他下山卻被甯悲懷制止,“扶瀾,你聽為師說我死後将我葬于......”甯悲懷俨然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一句話都得掰成幾半說,“嶺北,那裡有座山,有......”
“師父你别說了,你不會死。我再也不下山了,對不起,師父我知道錯了!”
甯扶瀾再也顧不得旁的什麼,強行将甯悲懷背在背上就往山下跑去。
甯扶瀾從來不知山下這麼遠,好像永遠都走不到頭,被他被在背後的人一點一點的散盡最後的氣息。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師父。
甯扶瀾靠在床上,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紅,這段時間他用報仇的借口跟着沈清濯和祁湛,謊話說多了他自己都快要忘了師父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他真是個人渣、敗類!
正在他痛心疾首,内疚到不能自拔之時沈清濯淡淡開口,“甯扶瀾,我們合作吧。”
他的這句話對甯扶瀾的沖擊力不亞于祁湛和沈清濯坦誠相待。
簡直是笑話!
他都明晃晃的背叛沈清濯了,她怎麼還敢跟自己合作?
不對,是祁湛先找上的自己,所以不算背叛頂多是利用。
“沈清濯,你想搞死我現在就行,沒必要整那些彎彎繞繞。”
合作?呵,他一個字都不信!
“你真以為就憑剛剛練成甯家刀法的你能打得過甯悲懷?”沈清濯壓低身子,緊緊盯着他,“甯扶瀾你未免太過自信。”
甯扶瀾的聲音冷的過分,“你什麼意思?”
“甯悲懷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