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無力的半躺在榻上,有些絕望。
她不該為自己測算的,她叮咛李娘子的話被李玄淨記在心裡,可她作為擅此項的人卻犯了最大的錯誤。
被擾亂了心扉使她更加慌亂,明日她真的能說服自己的阿耶麼?她的雙親和她那讨人厭的親戚真的不會再一旁插科打诨的打擊她麼?
她輕輕握緊了李娘子贈她的符箓,彷佛能汲取一些能量,她一想到她阿耶那嚴肅的面容,突然開始心悸,做了那麼久的準備,卻像是突然決堤的大壩,榻了一片。
她還是被測出的卦象影響了,如今面容枯槁,本來就沒有什麼生氣的面容,更加慘白,她又沒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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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寒地凍的天氣,讓人更加懶散。
李家人卻都強迫自己起了大早,炭火在爐子中或明或滅,偶爾還燒起一段黑煙,嗆的讓人直咳嗽。
衆人被李玄淨的大娘逼迫着每人輪着喝了些屠蘇酒,(2) 為了一個好兆頭,所謂合家飲之,不病溫疫,衆人都飲過,才各自放行做自己的事。
這幾日可以休沐,可李延忠和李忠懷做的是兩京的市丞,這幾日反而更忙,早早騎着馬趕去了官署,他們也一早晨起就定好了今日要做的事情。
李宗要參加同僚的聚會,他也想着趁機替李玄淨打探下,那位由他這位主意多的妹妹親自選定的郎君,真實的風評如何,好在萬年縣裡不少有和那位周郎打過交道的,所以一早也出了門。
李秒柔應了小姊妹的約,再三詢問了李玄淨不和他們一同去寺裡看戲之後,也活蹦亂跳的走了,她要去大說特說盧府的壞話,裝一大段的可憐,所以元日被人打扮都豔麗喜氣,她故意穿的素淨雅緻,不過還是在李玄淨的勸告下别了幾枚豔麗的花,戴了件豔色的批襖。
大娘蘇氏着年禮,到處拜訪着附近的街坊,以及大伯的同僚的娘子們,她覺得一日都不夠用,恨不得從晚上開始就到處走動。
而李玄淨的阿娘,盧芸也等下要去武娘子的府中,謝她昨日的幫忙。
不過本來盧娘子就是要去的,來了長安之後,兩人也沒斷了來往,反而交往起來比從前更為頻繁。
李光則幫忙整理着公主當時贈予阿姊李玄淨的布帛,李玄淨今日也要跑個不停地到處送禮,當然還有打聽消息。
因是宮中貴人贈予,又是極為奢侈的布料,和家裡人商量之後,都決定不裁制成衣,她們品階低,身份又不顯赫,穿起來實在是太過招搖。
李玄淨索性一分為四,一份盧芸娘子拿去作為贈禮,送給武娘子昨日做謝禮。
一份李玄淨連帶着其他年禮贈到了了上官禦正的府上。
一份給之前那位幫了他們這些寺學生的李娘子。
李光則死活非要賴着和她一起去,說是替她跑腿。
李光過了一夜像是是突然長大,陰沉着臉,坐在牛車一角,李玄淨知曉他是擔心,偶爾問他些好玩有趣的話,他也笑着回答,卻沒有從前那樣陽光了。
他更像是心中有心事,李玄淨打探不出來,氣急敗壞。
用手錘了他一下。
“你是不是憋着什麼壞,别以為我不知曉,你今日非要跟着我做什麼。”
一拳像是打回了熟悉的姊弟關系,李光挨了一錘,反而高興了,咧着嘴樂。
李光心裡憋着自己的主意,他早就打算好了,他不參加明年的科考了,考了也不見得能考中,溫卷行卷的一遍遍麻煩,還有疏離關系,不知要考幾年,即便考中了也不見得能留在長安,也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他沒有門蔭,留在長安上升路的實在是太慢,他不如去做了府兵。
靠一身武力,隻要能打勝仗,就有功名。
到時候再想辦法回長安,做名金吾衛将軍,守城門也好,在長安縣做巡衛也好,這樣家裡人的安全他總能顧得上。
他從昨晚才突然意識到,好像自己的家人,真的有一天可以莫名其妙因為一些事,消失在坊内,而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連去求誰都不知道,求他寺學的同學麼?
杜府的李娘子很熱情,李玄淨早就遞送了拜訪的,兩人許久沒見,因為有着共同的回憶,有沒有什麼利益牽扯,年紀雖然差了很多,可也說了好一會的話。
李光嘴又甜,逗得李娘子一直笑個不停。那李娘子的孫子杜郎君之前還是李光的寺學同學,自從上了四門學,他們怕是也沒見過了,李玄進出了李府,李光都還留在那。
李玄淨急着進宮,也不知那盧郎中今日是休沐,還是去找了兩聖上表。
雖然說有家人幫忙,有禦正的保證,她自己的确沒有真的勒傷她那位盧舅父。
可她還是怕,怕盧郎中借題發揮。
她的家人隻知道她被盧郎中擄走,可不知她差點把那盧家舅父勒死。
若真的告了狀,那她的罪責就真的如唐律所寫,犯了惡逆之罪,不論主從皆斬首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