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趙内侍想必會有自己的想法。

兩人分别，黃小内侍急匆匆趕去他師父哪裡，李玄淨則是一個人去了位于太極宮中部的，除了宮女以外還有官僚家眷沒入宮勞動的掖庭。

那些看起來比尋常宮女舉手投足多了些氣度的娘子，神情面貌各不相同。

有滿面愁容憔悴的，也有神采奕奕的。

都是被命運無常或是阿耶兄弟的罪行牽累，或者郎君獲罪被沒入。

同命不同心。

掖庭裡面甚至有教坊，裡面咿咿呀呀的傳出來動人的曲子，李玄淨路過，好奇得很，伸長了脖子，從外面的廊橋上偷偷往裡瞧，寒冷的冬日，那些瘦削美麗的娘子們，身姿婀娜，都隻穿了薄衫，宛如春日裡随風搖曳的柳枝，許是腿伸的太高，掌握不了平衡，有娘子從高處摔了下來，那教坊司的音聲博士，沒有溫言詢問關照，而是讓那娘子站好，就要手持竹闆，進行笞打。（1）

李玄淨站在窗外被這一幕吓了一跳，想要驚呼打斷，想着救一救那滿胳膊都是傷痕的小娘子，卻被一旁匆匆趕來的流玉娘子拉走了。

“李司籍想要作甚，今日難得她們能學點東西，莫要幹擾了。“

那音聲博士是名人，千載難逢親自來教導這些已經沒入宮廷成為樂伎的娘子，學好舞蹈，能在宮宴上跳好，得賞賜，她們這一生入了奴籍，再無改變，隻有靠着貴人賞識或許能被賜人做妾，做女官，甚至被赦免放出宮。

跳好舞蹈是她們這些娘子唯一的機會。

李玄淨不太懂，有些羞愧。

若不是流玉娘子特意告知，這些娘子若沒學好，将來可能會變成娼，甚至被送去軍營。。（2）

因為做錯事，李玄淨看着流玉娘子的面龐，更像是看着禦正，她竟然說不出口要送年禮的話。

還是流玉主動問了，她才說的。

流玉娘子聽後也是有些許的動容，剛剛還嚴肅生氣的面龐因為感觸而慢慢松動，卻想維持着剛剛威嚴，所以看上去特别别扭。

“禦正都已經幫我們送出去了小李娘子有心了。”

那名王小女史并不在，李玄淨也沒有多逗留，她放下了些年禮，剛剛趙内侍提前支取給了她的東西，宮女們可以佩戴的簪飾一類。

捧着裝着剩餘的布帛又匆匆出了宮，去了兩京的官署，

她要去看着她的那位阿耶，她阿耶信誓旦旦的說要給盧郎中吃些苦，她好怕出了事，她自從知曉了東市的市裡商戶裡好多都是達官貴人們的家業，她就有了些心裡陰影，也不怎麼願意往那邊去了，看着那些商鋪也比之前多了些尊貴在自己心中，她偶爾去時，那對着鋪面的掌櫃，聲調都柔軟了，聲音裡都帶着些自己察覺不到的谄媚。

就連西市裡都有着裴松風的古齋，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一定還藏了些公主，親王們的家業在。

她如今看着那些有鋪面的掌櫃，都害怕哪日同他們有了争吵，會不會被抓起來。

不過還好，她的親阿耶就是市丞，而她的阿兄現在是萬年縣的縣丞。

如今東市的地界歸萬年縣的縣令管轄，而兩京算是她阿耶的半個地盤。

她來官署，也順便想問問有沒有可以信任的驿館，她要幫着宮中的内侍們送些銀錢布帛寄回老家。

那些内侍們不覺得珍貴的東西，可是若去了其他的下縣，李玄淨很怕，運送到中間，被人截了胡。

那都是這些内侍們，唯一能給家裡送去的東西了 。

李玄淨一路慢悠悠走着，東市今日熱鬧的很，上次沒看到的傩戲，今日也還有，走走逛逛花了一個時辰，東市的鋪面物價貴，她也不過是走馬觀花，隻看着來往的貴人娘子，感受着這不同于清冷寒氣的熱鬧氛圍。

快到官署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有些酸，又硬又僵。

果然人不能為了省錢，而不租牛車。走的路太多，土裡還沒來得及化的雪，帶着些污灰覆着在李玄淨漂亮的翹頭履上。

這可是大娘幫她做的，超好看的新鞋，可不能有髒污，吓的她進入官署前，惡狠狠的蹦了幾下，将那髒污抖落。

她頭一次來兩京的官署，在東市最熱鬧的中央，有門吏見她毫不畏懼的上前，知曉了來意就去通告，錄了姓名，就被帶到了官署。

李延忠不知在忙什麼，跟着幾位郎君一邊交代着事情，眼睛卻一個勁兒的往李玄淨會出現的門口瞅着。

旁邊的郎君都笑話他，他卻笑的開心。

他的女郎可是司籍，身上可是有龜符的。

龜符隻能用來随意進出宮，進入兩京的官署也還是李延忠說是自己的女郎，李玄淨才得以進入的。

還是打着來為自己的阿耶送吃食的名義。

官署裡的人像是關系極好，李玄淨進入的時候都像是看着晚輩那樣，嬉笑着行了禮，沒有多做什麼客氣。

衆人都各去做自己的事，反而留了些空間給這對阿耶女郎獨自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