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欣欣向榮的場景,王市令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像剛剛排隊繳納陌錢的情況是從未出現過的,畢竟之前,不交夠當時市令”規定的“的陌錢,是别擁有市籍,當然如好位置鋪面那是需要另說,光規定的價格也不見得能有,還要看你是做着誰家的生意,身後是否有靠山。
李延忠他們三人剛來長安任職的時候,也是一個腦袋三個大,别說同屬于兩京市的官署同僚了,就連那小攤販後面站着是誰都不清楚,完全摸索着來,終于理清了一些脈絡。
這是那個郎官的的遠方親戚,這是哪位縣主的家業,這又是誰的弟弟娘家小妾的資産,他們要避開鋒芒,還要整治壞象,重新制定價格,扶持普通商戶,所遭受的阻礙一重接一重,也就全靠王市令在前方硬撐。
王市令與那些對他們重新定價而指手畫腳的郎君們虛與委蛇,李玄淨的大伯則頂着壓力用文書條例你來我往。
說要把他們治罪弄死的威脅也不是沒有聽過,三天兩頭就有人去官署說你們怎麼連某某郎君的面子都不給,你們好大的膽子。
最終也是靠着三人配合,李延忠負責跑遍所有長安的市籍商戶了解情況,官商也好,小商戶也好,都走了個遍,所賣何物,是何戶籍,是從哪裡運送到長安,存放哪裡,甚至連他們賣布帛肆裡的從哪裡收購的蠶絲,器物行從哪裡制的墨,全部追溯到源頭。
價格是否欺詐,各地的均價之前所記錄的為多少,其他地域所來的物品,若賣官商同類貨品的私戶,是否每一樣都有城關令的過所。這些本不屬于兩京市官員需要了解的,李延忠如今也都了然于心,當然過程吃了些苦,可收益良多。
比如,現如今他清楚的知曉,盧家在兩京市每一處商鋪所經營的東西,甚至那些東西從何而來,作為私戶,每年的營收為多少,之前可有什麼違規過,有什麼競争對手,都一一打聽了清楚。
李玄淨坐在牛車裡,看着外面來來往往,出了西市,聚集的人群減少,已經沒有什麼熱鬧可以看了,李玄淨百無聊賴,于是把那像窗戶一樣的木闆放了下來,自從出了西市,進了這陌生的坊内,她就有些忐忑,仿佛回到了自己被擄走的那段記憶,但是對面坐着是阿耶,又很安心。
她有些好奇,阿耶說要帶她去見人,她也不知道要去見誰,隻知道牛車越走越遠,已經進入了開化坊。
“阿耶你說的主意,要讓盧郎中吃點苦頭,是要怎麼做,和一會我們見到的人有關麼?”
“是。" 李延忠回答的斬釘截鐵,他一直沒有着手,一是覺得危險,二是感覺有些陰毒,和自己以往的出事方法并不相同,可是自家的女郎被人如此對待了,還沒有反抗,那就是窩囊。
他本來沒想讓李玄淨也參與其中,這本就是他作為市丞該做的,不過李玄淨有興緻,他為人阿耶,也要教導些,人不能一味的善良,該反擊的時候也要動些腦子。
“你既然想知道我怎麼做,那就要了解兩京最基本的情況,還要知道他們的情況,知己知彼嘛。”
牛車行進的比馬車慢上許多,平緩的大道漸漸變成坑坑窪窪的土路,讓李玄淨在牛車裡颠簸個不停。
兩人已經做了有一個時辰多了,可颠簸的路況判斷,看樣子要去的不是什麼富貴地方。
李玄淨打了窗,繼續向外看,
李延忠笑着告訴她,
“是不是還沒去過别的坊,若不是元日慶賀的休沐,我也沒辦法陪你來,好在你我都有文牒,哪怕等會天黑了,坊門關了,我們也回得來。“
長安城大,大到不可想象,李玄淨平日裡去到的最遠的地方也就無非東西兩市,以及那平康坊,其餘不是在府上,就是宮中。
她如今看着外面陌生景色,連這是哪裡都講不出。
不同于李玄淨平日見過的占地極大的豪華府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府邸甚至都沒有自家所住的府邸大,她還以為越偏的地界,府邸會建的越宏偉壯觀呢。
她聽說不少貴族會在其他坊内多有購宅,都是以占地而聞名,像她就知道興道坊中就有某座府邸快趕上四分取一個坊了。
這些矮小的仿木的建築,甚是精巧,她記了樣子想去問趙坤郎君,這算什麼風格,為何用石建造。
牛車的車夫趕了一路的牛,實屬無聊,聽到他們說起各個坊,東西兩市,本想大聲和他們一起暢聊,可他坐在外面的車沿上,越聽越怪,這分明是官郎,他就閉了嘴,專心趕車。
“竟然還有果園?” 李玄淨驚呼出聲,怪不得都是小石屋,原來是果園裡工匠住所。
李延忠順着她的目光跟着看了出去。
“我初來時同你一樣吃了一驚,你沒看錯,就是果園。“
“看來我們到了崇義坊了,這些果樹所産果實不僅供坊内居民食用,也是會拿到西市來賣的。”
長安不光是貴族,世家也有無數的平民,農戶,商戶。
這些坊的人,每日裡也是過着普通的生活,和管城縣的居民沒有區别。
長安城除了萬年縣和長安縣外,還有藍田、華原、同官、新豐、三原、富平、栎陽、高陵、渭南、泾陽、雲陽、金城、鄠、武功、醴泉、好畤、熬屋、鹹陽、美原、奉天、奉先縣等。
坊有一百零八,自興善寺以南四坊(靖善坊以南),東西盡郭,率無第宅,雖時有居者,煙火不接,耕墾種植,阡陌相連。
“靖恭坊有制氈中心,崇仁坊有樂器制作,長興坊主要經營風味小吃,永樂坊經營茶葉并有許多茶館,長樂坊則是釀酒的地方,有許多酒鋪,光宅坊則是葡萄園,所産之物還可以釀酒,升平坊 則是有藥園,你我如今醫工所開的好些藥品都是那裡産出的,靖恭坊有大片的竹林,若有機會帶你去看看,所采的竹子制品亦會拿去東西兩市售賣。“
”你要是去宣陽坊一定歡喜,那裡有大片大片的花園,各種奇異花卉都在那裡種植。“
“阿耶你知道的真多。” 李玄淨好不吝啬的誇贊,眼中溢滿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