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看到了诏令,可知曉為何惡錢為何泛濫成如今這樣,這兩京的物價又為何高昂?”
兩人杵在市署诏令的一旁,縱是市署門口守衛的市吏早已看到兩人,李延忠都沒有要進入市署的意圖。
李玄淨對錢無知,對政令更是不甚了解,隻是偶然聽說乾封元寶還是周立郎君出的主意被戶部采納了,才由此升任的金部的主事。
“ 我還以為因為長安為京都,物價就是如此高呢。“
“太宗年前,長安即便為京都,米面不過十文,如今已經漲到八十了 。”
李延忠指尖戳向牆角正蹒跚準備來買面的婦人,那娘子剛站好在攤位錢,就有一郎君找那店家搭話。
“三文,要麼?“
”三文!之前不都是一文麼?你們也忒虧心了,走走走,一邊去,别打擾我做生意。“
趕走了那辨錢人,轉頭問那一直在手裡搓着一個步包的娘子
“娘子,買粟米?”
崔二娘攥着一大罐子摻了錫的錢币,大約百枚的樣子,放在那米鋪桌子上,夥計收來先用指甲刮過她遞上的錢币,後又放在秤上量了量。
她有些緊張,似乎是第一次摻了錫的錢那樣,一味的朝米鋪夥計身後懸着的竹篩裡,擺放了四五種錢币,最底層的惡錢最為明顯,和她的這幾枚有些像。
那夥計稱了稱嗤笑道:“娘子這錢能買虱子。”
那辨錢人翻着白眼啐了一口,呆在一旁準備看笑話。
那娘子手裡的錢,他早就看清了,可是摻了錫的,這夥計隻管重量竟然看不出含銅量的區别。
那娘子搓了搓手心裡的汗水,心想,這次拿來的果然都是精挑細選的,沒有殘缺,文字印刻的也好。重量因為摻了錫,稱量不出區别。
”我就買一點,你若這次給的多,我以後常來,這四面坊間的鄰裡我都喊他們隻來你家米鋪。“
李玄淨不明所以的看像李延忠,這就是阿耶所說的到了南市就明了的麼?
李延忠貼着市署東牆褪色的布幡,忽然拽住李玄淨的衣袖往陰影裡縮了半步。
那門口的市吏出來迎他們了。
“自聖上下令收繳惡錢,每五文兌一好錢,但因惡錢流通量過大,而導緻物價飛漲,東西兩市都曾有過械鬥,有米商因不滿收繳,打死西市的市吏而被金吾衛當場打死,又抓了十餘人。”
“因惡錢泛濫米價暴漲,西市糧商跟着罷市。米本就缺的厲害,糧商跟着漲價也就算了,罷市是會餓死人的。”
“ 兩聖大怒,太府寺連夜抓了幾個領頭的,這場官民之間的争鬥才算囫囵着勉強結束,可這米價已經比之前朝貴了不止一倍。”
“ 惡錢乃為前朝舊錢,重量,直徑都比開元通寶小(3),重量輕了,含銅量就低了,若要制作的像舊錢,就要往裡面摻和了鉛和錫。”
“ 民間有種叫做“母錢翻砂法”的方子,私鑄者僅需木框、濕沙、母錢即可批量鑄造,難度和蓋個泥土屋子沒什麼不同,還更簡單些。”
“官鑄錢的年産量有限,而私鑄雖為死刑,一套模具鑄錢科達千枚,利潤太過可觀,甚至有些肉眼難辨。”
“ 即便聖上下令,允許交易中兩成惡錢,兩成開元通寶,可百姓扔不願兌換。”
“他們又不傻,四兩銅币的錢,收回來一兩都不到。”
“ 兩京的商戶們将官錢私藏或者溶鑄,隻願意交易惡錢,百姓們也隻能被迫接受,這劣币驅逐良币(4)就逐漸形成自然。”
“更别說将作監裡也不見得沒有不動心的官員,他們裡面偷偷摻些錫,将足重的錢私自貪了,反導緻官錢為惡錢,流通入兩京市,加速了惡錢的流通。”
“光是我們自己家,也早早将那足重的銅錢留存了起來,将那舊錢早早買了不少東西。”
“物價上漲緣由有上許多,關中水災,運輸艱難,打仗就要采購軍資,你同那裴侍中去安西都護府那陣子,朝廷光是洛陽含嘉倉就調出粟米十萬石。”
“你這手裡益州産的一匹娟,在成都府或許隻值三百文,長安城則五百文,這到了營州可就值一千多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