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人送的書信遞不到相國府上了，相國府上往日隔斷時間必送的金銀珠寶也全都變成了舊事。
不過幸好，大王好像比之前更在意她了，以前還會留宿在其他美人那裡，但現在卻一直來她這裡。
趙姬很開心，心裡也在想相國這是不是為了避嫌，所以才斷了跟她的聯系。
但如今她的身體已經大好，自己請過來的太常各個都說她身體康健，為何華陽太後還把持着屬于她這個王後的權力不放手？
趙姬十分憤怒，但她沒有着急，先同赢異人說了這件事，她以為赢異人會立即讓華陽太後交出權力，但赢異人竟然說讓她以身體為重。
“大王，”趙姬淚眼婆娑地倚靠在赢異人懷中，“太常都說了，我并無大礙……”
“還是再看看吧，寡人擔心你。”
赢異人握住趙姬的手這麼說着，随後使了個眼色讓人再去請一個太常過來。
經過一番詳細診斷後，面前的太常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趙姬瞧着太常的樣子，心裡都有些慌：她該不會真的有什麼病吧？
“王上，王後……王後需要靜養，不可操勞啊！”
趙姬聽到這句話直接愣住了，赢異人側過身緊緊抱住趙姬，嘴上不停安慰道：“無事，寡人在呢。你且安心靜養，需要什麼都跟寡人說。”
“大王？”
趙姬眼淚落得更狠了，赢異人嘴上依舊不停地安慰，“日後你想何時起便何時起，寡人讓嬴政不來打擾你，你且安心歇着，聽太常的話……”
“好！”
一聽終于不用讓她忍着怒氣見到嬴政，趙姬的聲音都響亮了不少。
赢異人面色微沉，但手上卻把趙姬抱得更緊了。
在郊祀之前，赢異人對去母留子這件事還有些遲疑，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想着等他真的感覺自己不行了再說。
但郊祀，作為距離白帝最近的第二個人，親眼見到白帝伸手一指後落在嬴政身上的金光，赢異人原本還在猶豫的心此時愈發堅定了。
于是此後，當趙姬私下裡再請太常為自己看病時，這些太常便都默默搖了搖頭，都說不上來是什麼病，但卻都說王後确實應該靜養。
“之前問你們不都說無礙嗎？如今怎麼就成了需要靜養了！”
“王後，臣醫術不佳，先前并未瞧出……”
“滾！”趙姬怒極，直接砸東西，“都給我滾！”
但縱使趙姬此刻再不滿，再不甘，她還是被迫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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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隻要一想到我日後不必再日日拜見母親，我心中便松了口氣。
“嬴政”：我是不是很不孝？
直播間裡，伊一看着嬴政發過來的信息陷入沉思。
拜見？
好罕見的詞啊，這有點像是好幾萬年前的人用的詞彙。難道嬴政所在的星球是未被聯邦發現的星球？
不，都用上星網了應該不是沒被發現的星球。那就是——已經傳承了很長時間，中間一直沒有斷代的星球？
唔，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嬴政發來的信息。
不見他媽就是不孝？這個邏輯是怎麼來的？這兩個邏輯關系不是等式啊。
“***”：我覺得吧，這要看你怎麼理解孝順這個詞了。現在星際不是有很多人認為等父母年老後，交一筆錢送到養老院就是很孝順的人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認為将父母接到身邊時時伺候，這樣才算孝順。
“***”：這是一個很唯心的詞，完全沒什麼統一标準，隻說不拜見就松了一口氣的話，那跟孝不孝順扯不上關系。
“***”：我覺得這句話的重點應該是，為什麼你想到不用拜見你母親，就會松了一口氣？
“***”：你在拜見你母親時，她會傷害你？
“嬴政”：不，她沒有傷害過我。
沒有？伊一摸摸腦門，心想這這麼可能呢？要是沒有傷害過，怎麼會這樣？
難道——
“***”：心理傷害也算傷害的，而且心理傷害比物理傷害還要嚴重，因為這很難治愈。
“嬴政”：心理傷害？
“***”：就是嘴上說不好聽的話，一直罵你、貶低你，瞧不起你。
“***”：你是星球主的兒子，所以我覺得還有一種情況，是不是她經常利用你去見星球主？而且非常明顯，一點也不掩飾，你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工具人，完全感受不到她對你的母愛，仿佛她生下你就是為了讓她能夠經常見到星球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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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怔怔地看着伊一發過來的大段文字，嘴唇微微顫抖。
“嬴政”：是。
“嬴政”：很長一段時間裡，她每次來見我，都是為了見到父王。
“***”：哇！那恭喜你啊！你終于逃離了魔爪！遠離了不幸！
“***”：我跟你講哦，你是獨立的，自由的個體，你有權決定去愛誰，不去愛誰。你沒必要強迫自己去愛讨厭你的，利用你的人。
“***”：對你的母親，你隻要跟星際大多數人一樣，規定養老年歲到了後，掏一大筆錢送她去最好的養老院就可以了。
“***”：别人看見都說你孝順呢，ps，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推薦一家超好的養老院！他們家飯菜非常不錯！我大學的時候交錢在那裡吃飯。
嬴政默默地将這些話看了好幾遍，原本不适的情緒一點點消散。
“嬴政”：大學？
“***”：你是在家裡自學的吧？
“嬴政”：不是，有許多夫子教我。
“***”：好了，别說了，我要破防了。（流淚）（流淚）
“嬴政”：那，你的母親呢？
“嬴政”：她對你好嗎？
“***”：我嗎？
“***”：我覺得挺好的，不過我們兩個沒辦法比，我十歲那年我媽就去世了，你這時間還長呢，說不定你母親以後就幡然醒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對的，然後加倍對你好呢。
十歲那年，她的母親就去世了？
嬴政眨眨眼睛，鼻頭泛酸。
“嬴政”：抱歉，希望你不要難過。
“***”：不用抱歉，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就是可惜我現在沒辦法每年親自前往墓園給她送上一捧她最愛的鮮花了。
“嬴政”：為何不行了？
“***”：嗯……
“***”：就是，出了一點事情嘛。不過很快就能解決了，你不用擔心。
“***”：對了，你最近要忙什麼事情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嬴政”：暫時沒有。
“嬴政”：明年我應該不會再随軍出征。
“***”：！！！
“***”：你們那裡怎麼一直在打仗？
“嬴政”：再過幾年就不會了。
“***”：哦哦哦，看來你們那邊叛軍實力挺強的。
“嬴政”：不是叛軍。
“嬴政”：開疆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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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仰頭喝水的伊一差點因為這四個字被嗆住：開疆擴土？
叛軍竟是你們自己？
那她，她這種接受了對面大額打賞的人豈不是通敵了？
“***”：哈，挺，挺好的。
“***”：那個，打歸打，别死那麼多人，所有公民都很愛和平的。而且死太多人，就算你真的開疆擴土了，那你也沒辦法徹底占領那個地方。
“嬴政”：不會的，他們不敢。
伊一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需要買呼吸器了。
“***”：你看，你也知道，他們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等你們的優勢不在了，他們不就敢了嗎？
“***”：之前聯邦引來你們星球大量的人搬遷居住，不就是因為我們聯邦給的福利待遇好嗎？
“***”：戰争隻是政治手段的另一種延續，你要先搞清楚你的政治目的，戰争隻是輔助！
“***”：你等等哦，我給你發幾本書，你看一看。
伊一在星網書城上搜索相關書籍後選擇付費購買，下載後直接轉發給了嬴政。
“***”：你先看哦，我在直播間挂的雲偶像表演結束了，我要專注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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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一段段文字，但嬴政感覺自己從這一段段文字上看到了伊一的驚慌和緊張。
為什麼呢？
嬴政不解，但聽伊一說自己接下來要忙便沒再打擾，擡手摸了摸紅痣，兩本藍色封皮的紙質書便浮現在眼前。
嬴政伸手去拿書，第一時間沒有去看這書上的字，而是将書摸了一遍，看着這宛若絲帛但又比絲帛更硬，比竹簡更軟，更方便書寫的紙，眼中流光閃爍。
他沖動了，關掉了今天的直播又重新打開了直播間，按例刷完一大波禮物後立即私信伊一。
“嬴政”：這樣的書，還能多給我發幾本嗎？
“嬴政”：有沒有上面沒有寫字的書，我也需要。
“嬴政”：我繼續打賞了，麻煩你幫我找一下。
嬴政按耐住激動的心繼續打賞。
“***”：謝謝大佬送來的禮物~
“***”：嗯……上面沒有字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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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一有點疑惑，因為她發的明明是電子書，怎麼大佬想要紙質書？
難道是還在外面沒回自己的星球？想用紙質書裝X？
還需要沒有寫字的書？是要紙吧？
但如果真的需要的話直接自己網購不行嗎？很快就送過來了。
嗯——為了保密？因為他們要秘密行軍？
伊一左思右想，最後說服了自己——或者說，是她已經收了這麼多禮物，所以一點也不嫌麻煩，直接在購物平台搜索“紙”，将跳轉出來的所有跟“紙”有關的商品全選，選擇下單。
最後再選擇購買聯邦常用政治、經濟、法律、戰争等書籍，準備到時候一起傳給嬴政，讓他接受一下聯邦思想的熏陶。
“***”：好的，沒問題！不過我這邊比較遠，後天才能全部到貨，那我後天再發給你行嗎？
“***”：到時候再給你發一些書籍，這些書籍裡的思想可能跟你以前學的完全不同，你可以看一看。我不說讓你全盤接受聯邦的思想，你可以了解一下，更辯證地看待問題，這樣說不定會更好。
如果是以前，伊一一定強烈安利嬴政學習聯邦思想。但現在——算了，聯邦還不配。
當然，思想是正确的，是用的人出了問題，甚至于那些人還會扭曲原本正确的思想。
唉……令人頭疼。她又不是對面大佬的心肝寶貝甜蜜蛋，指望她一句話就能改變人家一整個星球的戰略方針，那還不如指望那些坐在高位上的蠢貨在面對戰争時終于被智商占領高地。
你能指望被冤枉，被流放到星空深處的人還能有什麼好心腸嗎？她沒直接倒戈加入嬴政，已經很有人道主義精神了！
“嬴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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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準備忍一忍，畢竟兩天的時間也不算長。
從伊一的話推測，她比現在的自己年長，但隻要他不打開直播間，那她就不會繼續長大。
嬴政擡頭，盯着直播間的頭像，緩緩閉上眼睛。
不，不能再沖動了，他剛剛已經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不過就是兩天的時間而已，他等得起。
……
因為心裡記挂着事情，所以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嬴政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若是以前自然無人察覺這點小異樣，但如今嬴政萬人矚目，他不過稍微有些不同便被發現了。
離開學宮正要回自己的宮殿，便有侍人來通傳說秦王赢異人想要見他。
“政兒，”赢異人叫的親切，“你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寡人聽說你一整個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父王，”嬴政猶豫了一下，也沒想着隐瞞，“此事跟神女有關。”
“哦？”赢異人立即來了興趣，想到嬴政上次說的話，心下更激動了，“是什麼事情？不知寡人能否知道？”
“自然，”嬴政點點頭，“父王，我昨夜又夢見了神女，沒來得及說話，神女便說我所學不夠，要将自己平時閱覽的書籍贈給我。”
赢異人聞言有一些失望，但這點失望很快便消失，被更大的驚喜所替代，“神女所看之書！”
嬴政點頭，“神女說明日再賜給我。”
“好好好，”赢異人笑着用力點點頭，“你一定不要辜負神女的期待。”
稍微頓了頓，赢異人試探着開口：“政兒，這神女所賜之書，不知寡人能不能看？”
“應當是可以的，”嬴政皺了下眉頭，“就是書上面的字，你們不認識。”
“哦？”
嬴政垂眸，退後一步拱手，摸了摸紅痣，兩本藍色封皮的紙質書便再次浮現在眼前。
赢異人正疑惑嬴政為什麼突然後退呢，就見嬴政将手一擡，他的手中便出現了一個藍色的物件。
“這是什麼？”
“書。”
“書？！”
即使是秦王赢異人，平日裡所見書也是用竹簡所刻，當他伸手接過嬴政遞過來的紙質書來回翻看了幾遍後，便跟昨日的嬴政一樣激動了。
“這書，這書！”
“這書是神女随手贈我的，明日會有更多的書。”
赢異人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有沒有沒寫上這字的書？”
嬴政點頭，“有。”
“那你可……”
“父王，”嬴政打斷了赢異人，“明日再看，現在我也不知道。”
赢異人用力喘了幾口氣，擡起手不停的拍着胸膛，用力跳動的心髒終于平緩下來。
“好，好，明日再說！”
為了明日第一時間看到神女所賜之書，赢異人大手一揮直接宣布朝會歇上一天。
第二日不等天亮，赢異人便已經抵達了嬴政宮殿。
……
嬴政感覺有人正盯着他，他皺着眉頭睜開眼睛，剛想問是誰這麼不懂規矩，就看見了一張格外熟悉的臉。
“父王？”
嬴政當下就要起身，但赢異人一把摁住了他，“無妨，你繼續睡。寡人不急。”
嬴政無奈地閉了閉眼睛，“父王，還請你在外間稍等一會兒，兒臣這就起來。”
“不用不用，”赢異人繼續擺手，“寡人不說話，不打擾你繼續休息。”
“神女已經将書賜給了兒臣。”
赢異人默默起身走向外間，“好，那寡人就在外間等你。”
瞧着赢異人離開，嬴政松了口氣，起身稍作休整後來到外間。
“見過父王。”
“唉，好！”赢異人笑眯眯地看着嬴政，“你快起來。”
嬴政起身的時候順手摸了一下手上的紅痣，一個碩大的銀色包裹便出現在眼前。
而此時的嬴政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壓縮技術，所以直接站在原地點開了這個銀色包裹。
然後——整個外間瞬間被各種書籍和跟“紙”有關的商品填滿，密密麻麻，十分震撼。
赢異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連忙沖上前一把抓住嬴政，将他從這一地的物資中拽了出來。
差點被物資淹沒的嬴政腦袋嗡嗡嗡地響：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
那麼小的一個包裹，怎麼點開之後有這麼多東西？！
“政兒，”赢異人的聲音有些顫抖，“這，這些都是神女贈給你的？”
嬴政呆呆地點點頭。
“你，你還記得神女是什麼模樣嗎？”赢異人一激動和緊張，說話都有些磕巴了，“寡人這就請最好的畫師将神女畫出來，用最快的時間為神女建立宗廟！”
嬴政回頭看向赢異人，“父王？”
“如此慷慨大方的神女，”赢異人用力握住嬴政的手，“我們早該祭祀了！”
“十天，最多十天，宗廟祭祀，讓整個大秦的人都知道神女！”
嬴政緩緩點頭，“好，父王，你這就去請畫師，我記得她的模樣。”
怎麼會不記得呢？在那一個個深夜，嬴政将伊一的眉眼深深刻在了心裡。
赢異人笑着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她的名号是？”
嬴政笑容僵在了臉上：嗯，雖然他單方面已經認識了她四年，但直到現在，他仍不知道她的名字。
難道他要告訴父王神女的名号是***嗎？
匿名？鶴發神女？
嬴政那僵在臉上的笑容讓赢異人明白了什麼，“你，不知道？”
“嗯。”
“你沒問嗎？”
“我不敢。”
“這有何不敢？”
“我怕神女不喜，日後不讓我再夢見她了。”
“這，”赢異人遲疑，無奈扶額，“好吧，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但既然是宗廟祭祀，總不能沒有名号吧？”
其實現在正兒八經祭祀的神的名号都是以前的人自己取的，若是嬴政的神女不是真實存在的，那嬴政自己取一下名号就可以了。
但問題是這神女是真實存在的，那他們還怎麼能幫忙起名号呢？
這不就跟呂不韋一樣了？嘴上說着僭越了，知道這不對，但還是要僭越一下。
嬴政深吸一口氣，“那，那我日後再夢到神女，便問問她的名号。”
“好，”赢異人點點頭，想了想又道：“若是神女生氣了，你可以哄一哄。”
“哄一哄？”
赢異人輕輕咳嗽了一聲，“你還小，對這些事情不是很懂，寡人一會兒教教你怎麼哄人。”
嬴政眨眨眼睛，“我會的。”
“你會？你會什麼？”赢異人不信，“還是等寡人教你吧。”
嬴政沒再反駁了，但他心裡覺得伊一可能不太需要那些哄她的話，她更喜歡他打賞的禮物。
不過，學上兩句哄人的話倒也不賴，萬一她真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