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很好，這條過了。”

直到導演的一聲喊，鏡頭前的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唇瓣還殘留着餘溫，以及淡淡的薄荷香氣。淩澈擡眼，眼前人正低下頭掩飾着自己的害臊，露出的耳根早已染紅一片。

心裡泛起的漣漪仍在蕩漾着。

他輕碰她的指尖，夏甯才回過神，緩緩擡起頭看向他。泛起紅暈的臉頰，嬌羞的神色，都讓淩澈心生憐愛。他順勢牽起她的手，修長的五指穿過指間卻突兀地停下動作。夏甯疑惑地望着他，眼波中流轉的一絲狡黠被夏甯看了出來。

他是故意的。

難道他是想要試探我會怎麼做嗎？，夏甯心道。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這是他一如既往的逗弄，還是另有目的的試探。無論是什麼原因，夏甯決定順應自己的内心。不帶一絲的猶豫，扣下手指。

十指緊扣。

看似輕巧的動作，在淩澈眼裡卻也是夏甯的決心。她不再逃避，正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一步走向他。淩澈欣喜也欣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兩人相視而笑，不言一語，心裡的悸動久久不散。

“恭喜殺青。”

淩澈捧着一花束向夏甯走去，身邊還跟着好一些劇組人員一同祝賀着。夏甯接過花束，鞠躬向着衆人緻謝。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照顧，大家都辛苦了。”

“小夏，一起來張合影吧。”

淩澈自然地站到夏甯身邊，兩人很快就被一衆劇組人員包圍着。連着拍了好幾張後，衆人這才滿意地散去，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收拾器材。

夏甯盯着手裡的花束，橘白相間，鮮豔靓麗又不顯俗氣，很是好看。淩澈見她專注的眼神，便好奇地問道，“這花怎麼了嗎？”

“這花看着熟悉..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花..”

“這是金盞花。”

夏甯沒料到自己的随口一問竟能得到答案，一臉意外地看着淩澈。淩澈見她這個反應，輕笑了聲，“之前拍的一部網劇裡面有用到這花，就記住了。”

“我還知道它的花語是什麼..”

淩澈看着夏甯手裡的花束，指尖輕觸那一層層小巧的花瓣，“劇組這花挑得好啊..很适合小岚，也很适合你”。眉眼彎成溫柔的弧度，語氣柔和也堅定，“金盞花寓意着幸福，即将到來的幸福。”

夏甯注視着淩澈深情的眼眸，心裡泛起陣陣漣漪。話音中的堅定，是祝福，也是他想予她的承諾。

幸福，終将到來。

從《許你盛夏》殺青後，夏甯便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個行程中，趕往意大利參加某精品品牌的活動。而淩澈則繼續着未完成的拍攝。此前幾乎是朝夕相對的兩人，就此分隔兩地。但哪怕時區的不同，也無阻他們每日的聯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習慣了與對方分享這一日發生的大小事務。大如拍攝、行程相關，小至天氣、盒飯味道。字裡行間透出的都是對彼此的想念。

“...這幾部戲的劇本都擱這兒了，晚點你再看看。要真沒興趣都推掉也沒關系...”

南希翻開手邊的一份文件，看着上面的内容接着說，“以你現在的人氣，還有上漲的速度來看，預計接下來都還會有劇本送上門的。”

“而且從時間上來看，也差不多該開始規劃沖獎的事了，所以也不必急着進組。趁現在累積了人氣，也是時候讓大衆見識見識你的實力了。我們會再看看最近有什麼作品是有機會沖獎的，至少明年争取個入圍吧。”

淩澈聞言點頭同意她的想法。視線停留在她面前的文件，上面各式各樣的圖表引起了他的注意。南希見他一直盯着，便幹脆将報告書轉到他面前。

“這是将你在這半年裡的熱度、讨論度量化後的報表”，南希手指輕輕劃過頁面，最後停在其中一個圖表上，“這些數據主要是從SNS上收集來的，其中包括網媒報道你的次數、關鍵詞搜索量、上熱搜的次數、轉贊評次數等等，盡可能将你這段時間的熱度量化了...”

南希手指點了點圖表上其中一個時間節點，“不難看出這些數字都是在你跟小夏組CP後逐漸上漲的。而且我們還觀察到這些數字還在穩定上漲中。”

“之前《許你》官宣男主時，這些數字暴漲了一次。連帶着你過往的作品也被拿出來讨論，話題度也噌地往上漲”，南希手指移動至頁面上的一個表格，上面列舉了好幾個作品名，以及網友們的好壞評占比。

“不管是正劇，還是偶像劇，大家對你的正面評論是占多數的。甚至有一些粉絲數頗高的博主也在那段時間點評你的作品，基本上也都是贊多過貶。少數的那幾個負面評論都是雞蛋裡挑骨頭，不是批評形象不符角色、就是吐槽劇本的，與你的演技沒多大關系。”

淩澈點頭示意。看着報告書上的數字，正面評論壓倒性地高，完全可以無視那寥寥無幾的負面評論。

南希拿起手機給淩澈發去了條視頻。他點開一看，原來是他與夏甯早前拍的雜志特輯《騎士與女巫》的預告片。短短20秒的預告片播放量驚人地破了10萬。

“今早出的預告片，上線不到一個小時，雜志社就來通知說預售已經破萬了..”，不知怎麼，說着這話的南希神情裡帶着些許的哀傷，“這是你出道那麼多年以來銷量最好的一次。”

淩澈還在上小學時，南希便已經是他經紀團隊的一員。他是家喻戶曉的童星時，她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助理。後來他斬獲少年影帝的頭銜，南希也始終在他身邊，最後還成了他的主要經紀人。十幾年的合作，又見證了彼此的成長，兩人的情感堪比親姐弟。正當外界都稱他是天才童星、天之驕子時，她看着他為着一句台詞琢磨數日、為一個動作苦練多天。她比誰都清楚他為每一個角色所做的努力絕對不比任何人少。

這一次久違地能在票房以外的商業活動上獲得如此好的成績，卻多少還是依賴了夏甯的高人氣，并不完全是屬于他的成就。想到這裡，南希心中不禁感概，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随即拿起報告書，讓自己回到工作模式中。翻至某一頁，她将報告書遞到淩澈面前。他仔細看着這一個個圖表，從上熱搜的次數、轉贊評的次數，到熱搜詞條的整理、關鍵詞提及量等，都分别按時間段做了個彙總。

“SNS上你的讨論度的漲幅是肉眼可見的，特别是這幾個時間點”，南希手指點了點圖表上的好幾處，“這包括了你跟小夏的绯聞，直到這幾天偶爾還會沖上熱搜榜前10的位置。”

淩澈看着那幾個被南希特别點出來的高峰點，下面都标注了對應的熱搜詞條。因此不用怎麼回想，淩澈便能馬上看出來這幾個都發生在什麼時候。

第一個的詞條便直接點明是《許你》官宣男主的時候，而另兩個詞條都離不開“關系”及“绯聞”，再結合時間來看，應該就是他在機場為夏甯發聲的時候，還有他們因私生粉事件鬧出绯聞的時候了。

看來他這幾個月在網絡上累積的熱度及讨論度都與夏甯脫離不了關系。仿佛夏甯成了他的流量密碼，隻要跟她綁定，就絕對能制造話題。

南希繼續說明着報告書上的其他圖表，“我們也有跟幾個平台合作做了一些調研。收集回來的品牌及廠商的評價，無論是口碑還是合作意願都是正面的。”

淩澈的視線定格在報告書上的一隅，上面列出了品牌方及廠商的評價，以及數個選項，皆是調查他們的合作意願及傾向。略略掃過，清一色都是因為看好他與夏甯這次的電視劇合作，認為淩澈在劇播出後會再漲一次人氣。不少品牌甚至表示現在正是簽下他的最佳時機。

寥寥數句話卻也直接點出了真相，他們看中的實際上還是夏甯的熱度。夏甯的高人氣讓電視劇在開播前便累積了一定的關注，再加上她龐大的粉絲數，更是确保了劇播出後一定程度上的關注及收視率。連帶着與她合作的淩澈沾了光，緻使各大品牌才會關注起他來。而劇組這段時間釋出的路透及花絮，以及他倆的花邊新聞，也恰好為廠商們提供了指标。通過網友們對這些物料及新聞的讨論度，衡量淩澈是否有走紅的可能性，以及是否能為他們的品牌帶來良好的效應。

從目前的發展來看，組CP這步棋算是走對了，而且還走得挺好的。淩澈卻說不上高興，他一向對自己的實力感到自豪。然而這一次卻不是憑着作品而是靠绯聞來提升的人氣，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微妙。更何況，當初開始這合作本就希望是互惠互利的，現在怎麼看都不是這個情況。

“..那夏甯呢？”，見南希沒理解自己的問題，淩澈接着說，“當初她會同意也是希望能夠改變形象..”

“小夏啊..她本來就不缺這流量，自然這一些花邊新聞對她的影響也不大..”

回想起他們那有些劍拔弩張的初次見面，淩澈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如今看來，似乎一切的發展都在夏甯的預料之中。他們倆組的這CP最大的獲益者從來都是流量不及她的淩澈。而自己當初還那麼傲慢地輕視她，卻看不清現實，一直都是他在攀附着她，從她身上汲取一絲流量。

南希見淩澈陷入沉思中，憑着她對淩澈的了解，再結合他方才的問題，便能聯想到他在想些什麼。于是她把淩澈面前的報告書收起來，換上輕松的态度與他閑聊，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鑽牛角尖。

“工事談完了，跟姐聊會兒吧。”

“你跟小夏現在到哪裡了？已經開始交往了？”

“嗯，像你知道的那樣，我在追求她..”，淩澈側着頭，雙眸微眯，試圖從腦海裡飄過的無數詞彙中找出最恰當的形容。“現在的話，算朋友以上戀人未滿吧。”

淩澈洋洋得意地擡了下眉眼，嘴角也跟着揚起，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見他這副模樣，南希忍不住揶揄了一番，“喲，看來進展還不錯嘛——”

突然她話鋒一轉，神色嚴肅地說，“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幹涉你們的私事。”

“但我還是得說兩句，你們倆組CP、鬧绯聞，跟實際承認交往，這兩件事的性質完全不同。”

“對你來說影響可能沒那麼大，但對小夏來說就不一樣了。她是女團出身，面向的粉絲很多都還是男友粉。一旦她真的跟誰交往了，對她的事業多少會有一定的沖擊。”

“真在一起了，記得跟我們說一聲。萬一真出什麼事，我們也能及時為你們兜着。記住了哈。”

南希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淩澈了然于心。他點頭答應南希，會更加小心行事。他很清楚舞台對夏甯來說有多重要。他也知道她一直在等待重回舞台的機會，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想見到她為難。她已經在追夢的這條路上經曆了太多，實在沒必要再添多這一個。

身着一身黑色長紗裙的夏甯從一古色古香的建築物走出。眼看距離下一場的拍攝還有段時間，她便回到車上休息，順便暖和暖和身子。一大清早便不停地四處奔走，着裝、拍攝、換裝、再拍攝，直到下午才有了這片刻的休息時間。她一手握着杯熱咖啡，一手拿着手機查看。看着那一串熟悉的通知，瞬間精神了起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淩澈：剛跟南希姐開完會

淩澈：<可愛小橘貓好累哦.png>

淩澈：想你了...

看着淩澈發來的信息，夏甯可以想象到他耷拉着眉眼向自己撒嬌的樣子，不禁輕笑了聲。夏甯盯着最後那一條信息，思念之情從心底湧現。自從直面自己的心意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兩人那麼長時間沒見面。她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算了下時差，淩澈那邊現在已經是晚上，也不知道他睡下了沒。思來想去，還是按耐不住想念，給他發去了信息。

夏甯：睡了嗎？要不要聊會兒？

信息剛發出，便見下方閃現‘已讀’的字眼。随即淩澈便來了電話。

“喂？”

“拍攝結束了？”

聽着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心中的思念更甚。話音随着心情變得輕柔，“嗯，不打擾你吧？”

“說什麼呢，我打的電話怎麼會打擾我自己了？”，淩澈笑說，“倒是你，不打擾吧？”

“嗯，下一場的拍攝沒那麼早開始。”

“那就好。說起來，我今天開會的時候提到你了..”

夏甯好奇地嗯了聲。淩澈的腦海浮現出夏甯歪着頭一臉意外的神情，可愛的模樣讓他嘴角微微揚起。他随手将劇本擱在茶幾上，躺了下來将頭枕在沙發把手上。

“看來我們倆組CP帶來的效果挺好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或許是夜色作祟惹人惆怅，淩澈心裡泛起一陣苦澀，話語間透着複雜的情緒。

明明這是大家喜聞樂見的結果，自己怎麼卻高興不起來呢？淩澈不自覺地歎了口氣。發散的思緒回到了兩人的初見，苦悶像水中點墨，在他心中逐漸蔓延開來。

“..我現在才真正明白你當初說的意思...”

“你說的沒錯，埋在土裡的金子還是得要有人去挖掘，才能被世人看見..”

夏甯聽出了他話音中的無奈及憂傷，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電話那頭傳來了聲冷笑。淩澈再開口時，盡是對自己的嘲諷。

“現在想想還挺可笑的，明明我是最大的受益者，那個時候我竟然還那麼傲慢地看不起你...”

“也太不自量力了...”

淩澈看向茶幾上那一份份合同跟劇本，心裡五味雜陳。自從複出以來，大家總在感慨他過去的成就，無一不為他感到可惜。這卻恰恰激起了他的好勝心，他心急地想要做出點成績來，證明給大家看他不是隻有過去的成就。他的驕傲亦不容許他坐以待斃，等待着機運的到來、等待着衆人決定他的未來。也正是如此，他當初才會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答應了南希的提議。

直到現在，他也從未為當年息影的決定後悔過。奈何現實卻不斷地提醒他，錯失的那幾年到底還是影響了他演藝事業的發展，而這缺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回來的。他自以為的自負及耐心，也在一次次資本操縱的換角中消耗，留下了迷茫與自我懷疑的種子。沒有流量、沒有熱度，讓他與許多機會差身而過。若是沒法展現出來，那有這一身的實力又有何用？

“抱歉，你也不想聽我說這些的吧..”，淩澈長舒口氣，壓下心中的煩悶。随即轉移話題，他不想将負面情緒一股腦地撒在夏甯身上，更不想讓自己一直沉浸在這情緒中。

“你也快回來了吧？到時候一起吃個飯吧。你有什麼想吃的嗎？你這幾天應該吃了很多披薩、面包了吧？那還是吃亞洲菜吧？越南菜如何？我知道有一家餐廳口碑挺好的..”

夏甯靜靜地聽，心裡百感交集。淩澈性子高傲，更不是會輕易向人示弱的性格。越是見他逞強裝沒事，就越讓她感到心疼。

“淩澈，你知道我不善言辭、更不會哄人”，夏甯打斷了故作興奮報着菜名的淩澈。這言下之意，也在昭示着她接下來說的都是她的真心話。

“你身上的很多特質一直都很吸引我”，想起兩人相處的種種，臉上挂起彎月般的笑容。哪怕他們沒有組這CP，淩澈的性格也放不下像她這樣需要被照顧的人吧。不論是在節目中接話接梗、活躍氣氛，還是在片場裡跟所有人打成一片。他總是溫柔地照顧着身邊人，同時也絕不會落下本業。過硬的實力、對演戲的熱愛，以及對每個角色的認真，都是他作為演員最耀眼奪目的特質。

思及心上人，夏甯的話音漸漸染上悅色，“像我這樣遲鈍的人都能看見你的好，其他人肯定也能看見的。”

“你一定會被更多人看見的”，平淡的語氣卻更顯堅定，仿佛這一句無根的話語已是既定的事實。夏甯莞爾一笑，心中泛起的悸動，猶如此刻車窗外運河河面上的波光，粼粼動人。

“我也很樂意成為讓你被看見的契機。”

夏甯宛若月光般清冷的嗓音，溫柔撫平了淩澈憤懑不甯的心緒。銀白月光悄悄勾起的思念，在平靜心湖激起漣漪陣陣。這個秋夜似乎不再如此幽冷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