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猶苒苒,旭日漸瞳瞳。
這句詩形容的是日出之際,天色由深邃的暗藍色漸漸變成明亮的天藍色。而日出常常被賦予新的開始、新的希望,諸如此類的寓意。
這也是爸爸當初取名時對我的祝福。
希望我的人生也會猶如旭日東升般,明朗又充滿生機。
然而現實可笑地違背了他的期盼。
在一片誦經聲中,耳邊仍不時能捕捉到令人心煩的話語。這些人身處靈堂怎麼連最基本的尊重死者、尊重生者都做不到?
不,這也怪不得他們。落到如此境地,無論是誰都會覺得我很可憐可笑吧?
一旁的僧人結束了誦經,我拉起坐在身邊的女兒。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對着他的遺像鞠躬上香。
“家屬可以上前向逝者告别......”
或許是見我一直盯着棺柩看,以為我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主持人壓低聲量提醒我,“夫人,若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可以鞠個躬......”
“我想說的怕是會把他氣得從棺木裡跳起來......”
不理會主持人錯愕的目光。随便鞠了個躬,我便帶着女兒回到座位。心裡有一絲的後悔,真應該對着他再咒罵一輪的。
這一個就連死了都不肯放過我的男人。
既然你都能瞞着我直到你死去,那何不就這麼一直瞞下去?非得要讓我在得知你的死訊的時候,一并發現你藏了不知多久的龌龊事。
這下好了,别說是好聚好散,我連憎恨的對象都沒了。這滿腹的怨恨,你是想讓我帶着一輩子嗎?
這麼對一個用了大半青春愛着你的人,你不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嗎?
你能跟那位小姐共赴黃泉,我就被迫留下來收拾你的殘局,還得面對旁人的閑言碎語。
你的良心不覺得痛嗎?
葬禮結束回到家裡,内心又止不住地刺痛着。這屋子承載着無數的回憶,但此刻昔日的美好在我眼前瓦解成了碎片。紛飛的碎片不停地劃破心中尚未愈合的傷口。我與你的曾經,如今都成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傷痕。
很痛、真的很痛......
心底暗處有一絲模糊不清的情緒在悄然生根。
“媽媽......”
年幼的女兒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彎腰抱起她,孩子依戀地用雙手環着我的脖頸。
“曉凝累了吧?媽媽抱你回房睡覺。”
看着沉睡的女兒,我明白過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為了孩子,我也不得不堅強起來。
送了女兒去上學,我背着包走向附近的商店街。看到招聘廣告,便将準備好的履曆留下。直到臨近女兒放學的時間便到附近的菜館買了幾樣菜,再去接女兒。
這樣的日子重複了好一段時間。投出去的履曆卻一直沒收到回音。明明我的要求也不高,投出去的好一些職缺也都不怎麼需要看學曆。
說起學曆,那又是另一個讓我足以怨恨你一輩子的痛......
想當初,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便義無反顧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為了你、為了孩子,為了我們的家,當起了我曾經很是嫌棄的黃臉婆。
但到頭來,我又得到了什麼?
大學肄業、背井離鄉、年輕生娃,甚至與家人翻臉......
我為這段感情的犧牲最終換來的是你的背叛與傷害。
憑什麼你可以一走了之?憑什麼我被迫留下來扛起這個家?
這一個,你用謊言虛構出來的家。
漸漸滋長的不甘與怨恨,終成藤蔓緊緊纏繞着我的心......
我感覺到自己喘不過氣來。勉強築起的堅強也在一夕之間崩塌。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躺在昏暗的房間裡。哭得脹痛的雙眼,以及有些沙啞的嗓子,都在提醒着我,這一切并不是場夢。走出房門,女兒正趴在地上畫畫。
畫紙上三個人的身影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