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狀似沉思,“母子……一個金發的女人嗎?”
董莉莉一聽,忙問道:“是的,你見到過她嗎?”
燕無道:“他們留下來了。”
“呃……留下來?”
燕無的話很簡短,就和他在甾染那時給董莉莉留下的印象一樣,她總覺得他和杜光歐有相似之處,但這高大的男人更加憂郁,也在生人的面前更不愛說話。不像杜光歐,常常會發表一些長篇大論,不管别人愛不愛聽。
還沒等董莉莉理解燕無的“留下來”是什麼意思,男人驅馬,走到了董莉莉的身邊,那黑色的駿馬圍着她轉了一圈,好奇地嗅了嗅她的頭發。
“上來。”燕無簡短地說道。
看對方的意思,似乎是被接受了,董莉莉不敢怠慢,生怕慢了一步對方就要收回剛剛露頭的友善,連忙上了馬。
黑馬很壯實,即使載着兩個人也毫不費力。陣陣攜着血和煙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向軍營的内部趕去。
營地深處,地上四散的都是屍體,他們大多是黎軍的裝束,也有一小部看起來是其他陣營的士兵。董莉莉分辨了一陣子,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種軍裝,“這些士兵……是從麥哲也來的?”
隻有那裡的士兵才會穿這種自由奔放的軍裝,那幾乎和常服沒什麼差别,隻保護住了弱點和命脈,幾乎不像是打仗的士兵會穿的戰甲。
燕無出聲,說道:“是。”
“他們是你帶過來的?”董莉莉問。
“是我大哥燕戎陵。”燕無道,拽了拽一側的缰繩,黑馬在他的提示下往右手邊拐彎,“我在麥哲也沒什麼号召力。”
從麥哲也而來的士兵占領了這裡,盡管他們的人似乎也陣亡了不少,但他們依然高歌着,歡呼着,為了勝利而慶祝。這和董莉莉印象裡的戰争不一樣,戰争總是艱苦的、充滿了悲情和犧牲的,在結束之後,很少有人會當場慶祝,人們隻想收拾好自己,撿走同伴的屍體,回到家裡,不用擔心明天是否還能活下去那般、安心地睡上一覺。
但是,麥哲也的士兵非常地激動,即便地上滿是同伴的屍體,而僅存的人更是所剩無幾,他們卻似乎無法停止瘋狂,仿佛隻有慶賀這一切,才能祭奠死去的戰友。
有些士兵看到了燕無和董莉莉兩人,他們注意到了女人身上的黎軍軍裝,不由紛紛投來視線。董莉莉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穿了什麼,連忙去拆盔甲,費了好大勁,終于脫了下來,随手就扔到了馬下。
又跑了一陣,他們來到了一個營帳之前,那是主帥營帳,旁邊立着麥哲也的帥旗,整體加固得比其它軍帳都要牢固。董莉莉環視了一圏,她記得這附近應是關押克拉娜和白祁的地方。
馬停了下來,燕無沒說什麼,隻是側過頭來。董莉莉知道,那是讓她下馬的意思。如果自己不先行動,燕無也很難下來。
她踩住男人空出來的腳蹬,顫顫巍巍下馬,這不能怪她無力,身體已經因一夜的奔波而疲乏,而且這黑馬也實在太過高大了。
幾乎是在她落地的一瞬間,燕無也已經下來了,他下馬的動作那般流暢,就仿佛生來活在馬背上一樣。
男人把馬牽走,拴在營帳旁邊,忙這些的時候,他背對着董莉莉說道:“大哥在裡面,你要找的人,他知道在哪。”
董莉莉聽聞,走近營帳,掀起帳簾,看見裡面有幾個人的身影,他們都穿着麥哲也的軍裝,圍在一個桌子旁邊,似乎在一起看什麼東西。
聽到門口的響動,幾個人齊唰唰回過頭來。裡面有一個戴着鹿皮圓帽的男人,他嘴裡叼着一根枯草,看到來人,驚訝地站了出來,“你是……董莉莉嗎?”
男人是燕戎陵,暮落鎮的鎮長。董莉莉隻見過他一面,就是在那場血皚人與甾染人不太愉快的聚餐上,但是,他們在暮落鎮的時候沒少受到副鎮長的照顧,副鎮長的嘴中,鎮長是一個平易近人、有求必應的大好人,這緻使董莉莉對他的印象一直都不錯。
隻是,一看到他,董莉莉就想起來暮落鎮的慘狀,不知道對方是否已經知道小鎮的遭遇,她不想做這個傳遞壞消息的人,但覺得有據實相告的必要。
“鎮長,暮落鎮被黎軍……”董莉莉斟酌着字句,在尋找一些不那麼駭人的詞彙。
但是,燕戎陵卻像是了然一般,“我知道,有人告訴我了。沒想到還有人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臉上沒有什麼别的情緒。但董莉莉知道,此刻,這人男人一定不太好受,聽說那個鎮子是他在一片荒地之上建設起來的,裡面的鎮民大多也都是曾經一同走南闖北的兄弟。
這時候,燕無從營帳外面走了進來,說道:“哥,周圍已經沒有黎軍的人了,在附近徘徊的都已經剿滅。”
“好,我知道了。”燕戎陵給了軍帳中幾個麥哲也的将士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