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了震天的羅鳴,那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戰争要打響了。
燕戎陵帶來的麥哲也士兵幾乎全部在和黎軍的對抗之中死去,他們已經不剩多少人了。而從剛才往山丘上看時,觀察到的進犯者的數量來看,這将是一場實力差距巨大、毫無懸念的戰争。它注定是迅速的、殘忍的。
董莉莉和克拉娜飛快地往白祁所在的營帳趕去,時間不多了,找到白祁之後,還要帶着他逃跑。不知道燕戎陵他們能撐多久,如果撐不了多久的話,那些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就會追上他們。帶着一個小孩,她們必然逃不快。
她們到達白祁所在的營帳的時候,已經聽聞馬蹄聲闖進了營地,來勢洶洶,是屬于侵略者的響動。按照這個速度來看,進犯根本沒有片刻停歇,從董莉莉在山丘上看到他們開始,他們就在馬不停蹄地往軍營的内部進發,甚至,連燕戎陵最後組織的一小撮軍隊也沒有起到任何拖延的作用,那些敵軍魚貫而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便這麼沖了進來。
“快,我們走!”董莉莉對身邊的人說道。
克拉娜把白祁從營帳裡抱了出來,男孩似乎很害怕,抱着媽媽,頭埋在她的脖頸,像是不想面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一般,始終不敢擡頭張望。
“我們沿着原路返回,西北方向有一片矮灌木叢,離這裡很近,先躲進去!”董莉莉邊說道,邊和克拉娜母子往外跑。
營地裡沒有馬,有也是死去或者是已經殘廢的馬,他們沒有可以借助的工具,隻能憑借自己的雙腿在地上奔跑。
可是,這樣實在是太慢了,董莉莉聽見馬蹄聲離他們越來越近,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
有些突然地,一種想法從她的腦海裡升起來。
這段時間,她好像總是在逃亡,面對的對手過于強大,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所以,為了活下去,隻好逃命,瘋狂逃跑,無論是面對黎軍的時候,還是現在,她一直在提心吊膽。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什麼也做不到,隻能逃?隻能借着别人的幫助,在狹縫間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這樣,她到底還算不算活着?她想做的事情,想要報的仇,不是一直逃亡就能夠辦到的,那一定需要無匹的勇氣,精心的密謀,以及,隻那一次,拼盡全力的犧牲。
沒有這樣的覺悟,她不可能戰勝強大的敵人。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盡管在營帳間來回穿梭繞着彎,還是擺脫不掉他們。再這麼跑下去,隻會三個人一起被抓住。
董莉莉看着面前那個金發女人的背影,還有她身上小小的男孩,他們那麼脆弱、無力。白熠背叛了一衆人,可他也抛棄了自己的妻兒,讓母子倆在危險中自食其力。
就這點上來說,董莉莉和克拉娜他們是一樣的,都是一些被背叛、舍棄了的可憐人。但是,這份可憐隻是因為他們的處境如此,并不是說,被背叛抛棄這件事可憐。
隻要掙脫了當下的境遇,向那些個導緻了這一切的仇敵複仇,那麼,他們的可憐便不複存在。
不知為何,越是這麼想,董莉莉的心情便越平靜。
克拉娜在喘息着,步伐并沒有變慢,但從身體的表現來看,她已經很累了,再這樣下去,她會力竭,現在隻是出于生存渴望和對孩子的保護欲望,而強撐着而已。
董莉莉不再向前跑了,她慢慢停了下來。克拉娜回頭看她,像是在問她為什麼止步了。
董莉莉盯着對方,臉上沒有任何的懼色,喊道:“跑吧,我們兵分兩路!這樣被全部抓住的可能性小一些!”
克拉娜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跑。
留在原地的人知道,自己在說謊,哪有什麼兵分兩路,敵人隻需要出動兩個騎士,就可以把他們分别抓住,更何況,向他們奔來的馬蹄聲,根本不止兩個。
她站在原地,等待那些人靠近。心理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非常地平靜,就像是在經曆一個循環,她被妹妹保護,被杜光歐保護,被葛馬保護,現在,終于,要輪到她去保護别人了。
保護過她的人都很強大,所以面對的敵人也都很強大,現在敵人的實力沒變,擔起保護職責的人卻變成了她。但是盡管如此,她還是拿起了這個接力棒。她會像曾經拯救過她的人一樣,做好這件事的。
馬蹄聲在身後響起,董莉莉藏到了一旁的營帳邊緣,露出了半邊身體,為了給那些人留下一些蹤迹,讓他們跟着自己走。
她聽到了一陣叫嚷聲,那些人好像在呐喊着些什麼。她沒有理會,往營帳群之間鑽進去,朝遠離克拉娜的方向跑,為母子倆争取時間。
這樣就可以了。董莉莉想道。這樣,克拉娜和白祁肯定逃得掉。這種想法在心裡蔓延開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充實和甯靜。
原來,犧牲自己,去拯救别人,是這樣一種感覺。現在她理解了,理解了為她而死的董夜明,也理解了為了救她而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的杜光歐。
馬蹄聲臨近,她一下子鑽進了一個營帳裡。陣陣蹄響包圍了這裡,黑色的影子在外面來回穿梭。
“是這個嗎?”
“是,我看到她鑽進去了。”